V10

    （十二）惊弦

    手撑在地上想爬起，却碰巧触摸到酒壶，我坐起来，轻轻摇了摇，里面传来叮咚的水声，我轻笑一声，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我陪你一起醉。”他抢过我的酒壶，一饮而尽，又起身从身旁的桌上拿过两壶酒，递给我一壶，我怔怔地看着他仰头咕噜咕噜地喝着。

    他见我愣住，又夺过我手中的酒壶，说了一句：“我替你喝！”仰头喝了个干净。

    我缓缓起身，看着他大笑了起来，转身径直向偏殿走去，我只记得这里是从前太后的寝宫，后易弘诺即位，太后自尽，这里就成了宫中宴会的场所，而偏殿，也收拾了开来，供宴会的皇亲国戚们休息。

    缓缓行至偏殿中，却无一人在此，此刻，我醉意甚浓，意识也越发模糊，只想快些找个地方好好躺一躺，解解酒。

    “幽蓝，不要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默默地停住，却被他一把抱起，向偏殿走去。

    迷迷糊糊中，他将我放下，一片柔软已经覆盖住我的双唇，我竟然没有拒绝，他转而更深地与我唇齿交缠，我木然地任他索取，在他的手摸到我的胸口时，一阵疾风吹过，我猛然清醒了过来，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易弘诚，竟然是易弘诚，他亦是醉眼朦胧，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我慌忙推开他，原本的几分醉意倏然惊醒，我使劲地抹去嘴上的印记，将他抱紧我的手用力地松开，匆忙想逃离。

    行至偏殿门前，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来。

    “谁？”她惊呼一声，似乎是个宫女。

    若是被人看见我与易弘诚在此独处，后果不堪设想。我顾不了许多，在门后等她进来，用随手搬起的一把小圆凳，打在了她的后脑，见她晕了过去，我把她拖入房中后，匆忙逃离

    我向殿外走去，不断地回头看，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娘娘，”雪芙惊诧地看着我，“你怎么了？为何这般匆忙？”

    “快走。”我不理会她的问话，径直钻进了她身后的坐辇中。

    虽是头痛，醉意倒醒了几分，我轻吁一口气，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自己和易弘诚的对话。

    “幽蓝”，他竟然知道我的真名，迷迷糊糊中，好像说到过什么“飞雪残红”，难道，当年太后寿辰，他也在宴席中？头脑一阵混乱，似乎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定楠”，突然惊慌起来，自己不会在他面前透露过什么吧？定楠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幸好他与易弘诺一直不曾见面，但是，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娘娘，”雪芙的一声轻呼将我唤醒，“已经到了。.”

    我缓缓下了辇，却发现定楠正站在宫门口。

    “你怎么来了？”我梳理好思绪，轻抚着脸颊，生怕他看出端倪。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怎么能不和你一起过呢？”他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手心，“怎么这样烫？”他诧异道，又借着烛火看了看我的脸，笑道，“可是喝了不少酒？”

    我别过脸，低声说道：“今天是人家生辰，又有你陪着，自然高兴，就多喝了一些，差点起不来，还是雪芙回来叫了步辇。”

    “是啊，”定楠轻叹一声说道，“上一次和你过生辰，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错过了许多年。”

    我轻靠在他肩头，缓缓进入殿中，说道：“只要今后，你都陪我一起过生辰，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紧紧地搂住我说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淡笑着点点头。

    暖阁中烛火氤氲，情话绵绵，春心思动。

    我看着已经睡熟的定楠，轻轻起身，披上一件狐裘小袄，步出暖阁外。

    “雪芙。”我轻声唤道，今日，正是她值夜。

    “娘娘，奴婢在。”雪芙睡眼惺忪地从值夜房中走来。

    “本宫有件事，你立刻去办。”

    “娘娘，”见我神情严肃，她立刻精神起来。

    “同乐殿偏殿中有一个宫女，”我沉默了片刻，终于下了狠心，“必须在今夜消失。”

    “消失？”雪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本宫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本宫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所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低声说道。

    “奴婢明白。”

    “同乐殿后，就是御花园的御湖，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奴婢知道了。”她看着我，点了点头，从她的目光中，我可以看出忠诚，况且，如今，我只能相信她一个人了。

    雪芙答应着出去，我返回暖阁，看着定楠依旧静静地发出均匀的微鼾，自己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就坐在殿中等着雪芙。

    不知过了多久，雪芙终于回来。

    “娘娘，”她看了看四周，却双颊泛红，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着急地问着她。

    “奴婢，奴婢已经将她推入湖中。”她低着头轻声说道，抬头看了看我的眼睛，才勉强继续说道，“可是，奴婢刚去的时候，才发现裕王也在那里，而且，他们两人，他们……”

    “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一丝不挂，好像是，好像是刚刚……”她没有说完，我却已经明白。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若不是我趁早抽身，恐怕那个人就会是我，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那个宫女，果然留不得。

    “裕王怎么样？”我轻声问道。

    “裕王似乎是熟睡了，奴婢不敢惊动他。”雪芙小心地答道。

    “好，”我点点头，“你去吧，记住，此事决不可有第三个人知晓。”

    雪芙郑重地点了点头，回身退下。

    我独自回到暖阁，轻轻躺下，一闭上眼，似乎总能在眼前闪现出那个宫女的脸，模糊的脸，我竟然又亲手杀了一个人！

    梦靥许久，才缓缓睡去，醒来时，定楠已经不在，只剩身旁的冰冷。昨晚的醉意似乎还在，头痛不已，我只是静静地躺着，迷迷糊糊地睡着。

    （十三）立储

    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定楠已经坐在我身旁。

    “这么早下了朝么？”我淡笑着问道。

    “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

    “怎么了？”我起身，诧异地问道。

    “今日早朝，许多大臣都上书说要求造立太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立太子？”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如今春秋正盛，为何现在就要立太子？”

    “你也觉得此事太过无稽了么？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易扬燕暗中联络各大臣出的主意，他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心下一阵暗思，看来宋玉莹果然把我的建议告诉了晋王，可叹的是晋王居然照着去做，他真的认为自己有能耐当这个太子么？

    “那你如今如何回复他们？”我开口问道。

    “我如今正值盛年，根本不必现在考虑立储之事，”他看着我说道，“就算是以易弘诺的年龄，也不过四十岁。况且，立太子，应立贤。幽蓝，我说过，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若是男儿，一定会立为储君，我怎么可能将皇位还给易家的人！”

    “定楠，”我握住他的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我和他，根本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对他，如今，只有恨。

    笑容勉强堆在脸上，我淡淡说道：“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易扬燕虽是长子，毕竟羽翼未丰，只要你慢慢地培养自己的亲信，他成不了气候。”

    “你也是这么觉得？”他看着我，松开了眉间，“如今，我倒是觉得裕王易弘诚是个可以倚靠之人，他平日里虽只知道声色犬马，却也有几分才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野心，值得托付大任。”

    “裕王？”我低喃道，脑海中却是他对我的轻薄，不免露出一丝异样。

    “怎么了？”定楠见我沉默着，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笑道，“这个人我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不知为人如何，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好。”

    他轻轻地抱住了我，在我耳畔轻语道：“跟你在一起，什么烦恼都可以忘掉。”

    我轻抚他的脊背，眼前却总是浮现昨日他匆忙离开，去宁德宫的情景，心中冷笑一声，文定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恨你，我要你付出代价！

    立太子一事很快就被定楠压了下去，同时，又有人查出易扬燕的亲信有科举舞弊之人，这是历代皇帝最痛恨的，此事一出，正成了削减易扬燕臂膀的导火索，而在此事中，裕王易弘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他已经成了定楠最信任的臣子。

    听到这些事时，我正坐在院内喝茶，吃着御膳房刚送来的几样时兴瓜果做的点心。

    “娘娘，晋王妃还在宫外等着，您看……”缎儿小心翼翼地在我身旁问道。

    “去告诉她，本宫不是不肯见她，是实在帮不了她，若是她真的想晋王好，想自己好，就应该陪在他的身边。”我凝视着头上已经长出许多小叶子的银杏，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