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死惊梦
她淡淡的笑了笑,刘轩城的身形太过高大欣长,都快将空间狭小的轿里给塞满了,不知是不是他们两个距离有些近的缘故,她觉得十分压迫,连空气都有些滞留不畅:“我没有受伤,但是封雪还在庙里。”
“你不用劝我,她敢这样伤害你,我是一定要给她些苦头吃的!”刘轩城阴沉着脸说道,只要一想到织郁刚刚在那样可怕的地方被那个贱人和那个恶煞威胁恐吓,他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俩。幸好织郁没有被怎么样,不然他非得灭了明阳侯府不可。
“她是罪不可恕,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表面嚣张跋扈其实胆子很小,眼看着天就快要黑了,等她醒过来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
刘轩城闻言坏坏的笑了笑,道:“天黑了才好,不吓吓她她就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人她惹不起。”
纪瑾瑜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索性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与他纠缠,只轻轻的的道了一句“掌握好分寸,别太过火了。”随即便别过头去,看着轿窗外。
刘轩城看着她的侧脸,好半晌才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马轿内一时陷入了安静,沉默了许久以后,纪瑾瑜才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知道霍擎飞的身份?”
刘轩城不自然的移开了自己的眼,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脸色有些古怪道:“江湖第一堂,擎焰堂堂主霍擎飞!”
纪瑾瑜听后哦了一声,难怪他如此狂妄自大,原来他的身份真的非同一般。江湖第一堂!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败在了刘轩城的手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被霍擎飞绑架?为什么来救我?”纪瑾瑜有些怀疑,他难道是会预知未来么!
“因为……”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刀剑碰撞的激烈响声,其间还夹杂着惨叫不绝的叫声。纪瑾瑜的心头一惊,伸出手欲要掀开骄帘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刘轩城眼疾手快的按住了纪瑾瑜已经覆在骄帘上的手,低声道:“别动!”
纪瑾瑜回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要说什么,马儿却突然像是受了惊一样蹦跳起来,马轿里跟着一阵倒腾颠倒,纪瑾瑜的身体不受自控的跌进了刘轩城的怀里。
猝不及防的碰撞引得纪瑾瑜疼的嘶了一声,刘轩城轻轻的将纪瑾瑜的身体扶直,让她稳稳的坐在软座上,随即便起身准备出去。
外面的打斗声越发激烈,隔着轿子纪瑾瑜都能闻到一缕缕浓腥的鲜血味,一浪又一浪不减反强的惨叫声昭示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在刘轩城起身的那一刻,纪瑾瑜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问道:“是霍擎飞的人回来报仇了么?”
刘轩城一怔,他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纪瑾瑜担忧不安的脸,轻轻的抚了抚她的柔夷:“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出去,一切有我在!”
纪瑾瑜从没发现等待是如此漫长难熬的一件事,就好像一个嘴唇干裂即将渴死的人,心急如焚的等待着一碗净水。那是一碗救赎的水,承载着所有活下去的希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全部打碎。所以小心翼翼,心中渴望又迫切,担心又害怕。
外面现在的情况怎样纪瑾瑜无从知道,她只能将耳朵贴在轿窗边仔细去听,隐隐听见外面打斗声连绵不断,不绝于耳。
她觉得十分坐立难安,可又不能从轿中走出去,她几次想要从轿子内走出去看看情况如何,都被刘轩城严肃斥回。她不敢再贸然出去,她尚在轿内刘轩城都已经如此分心盯着她,等她出去置身于那群人眼前,还不知要怎样连累刘轩城,连累他分出大部分精力来保护她。她已经帮不上任何忙,只有尽量不再给他们惹麻烦。
纪瑾瑜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报复封雪而耍小聪明逞一时之快,倘若她当初没有那么计较,也许就不会引来封雪如此疯狂可怕的报复,她一个人出事不要紧,但她不想连累无辜的刘轩城。
她有些疲惫的抚了抚额角,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刀剑碰撞声似乎渐渐熄弱,风声呼啸婆娑微微勾起了帘角,纪瑾瑜攒紧了拳头,侧着身子顺着轿窗往外看去。
透过小小的一方窗口,她看到的是一片血流成河,伏尸满地的场景。像是风云变幻,狂风过境般席卷天地,十里土地只剩下一具又一具残破尸身。纪瑾瑜的心里一瞬间觉得百味交杂,她以为她从荒庙中被刘轩城救出是死里逃生,没想到刚出狼口转眼就又入虎腹。那群人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环环相扣的要取她性命。
刘轩城浑身是伤,还在极力与对方周旋着,双方死伤惨重,余下人数相当。轿子周围躺着许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些还瞪大着眼珠,死不瞑目。刘轩城的人为了保护她,不让对方靠近轿子一步,已经到了誓死不怠的地步。
纪瑾瑜觉得一阵迷蒙,她只能看到眼前红艳艳的一片天地,鲜红的血液翻滚着,飞溅着,呛鼻刺眼。她还记得数日前刘轩城曾和她说过他身上的伤是为她而受,没想到这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才不过短短数日,就如约应验。
天渐渐有些黑下来,纪瑾瑜已经不能够顺利的捕捉到刘轩城高大的背影,她听到许多支羽箭擦轿而过的声音,却不知道最后都被谁半路拦截。
纪瑾瑜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宁愿现在出去被那帮人一刀砍死,也不想再继续这样躲在轿子中。就算她没有武功,不能和刘轩城并肩作战,但哪怕是出去看看,也好过躲在轿中苟且煎熬。
刘轩城为了救自己已经这样不要命,她不能自私的只顾自己的安危。反正霍擎飞是冲着她来的,那就杀了她好了,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刘轩城安然无恙。这件事本来与刘轩城无关,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纪瑾瑜轻轻的提起了裙角,伸出手掀开了骄帘一步一步的迈了出去。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看到了不远处奋力挥着长刀的刘轩城,他的左手似乎伤的很严重,只能单手运剑与对方搏斗着。
纪瑾瑜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长剑,月光倾洒下来,银亮亮的投射在剑面上,她看到那把长剑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不由得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狠了狠心,最终咬着牙举着那把剑,以漆黑夜色作为掩护向刘轩城那边靠近。
她的内心非常忐忑紧张,但却并不是害怕退缩。她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瞅准了一个时机后便举着剑准备从与刘轩城厮杀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的背后偷袭而去。
谁知,她刚绕到那个人的身后,就觉得后脑勺一痛,随即便毫无知觉的倒了下去,意识全无。
纪府
古朴的房内飘着缕缕香烟,床边的一张琉璃桌案上点着一盏红烛,烛光跳跃辉映。火红烛光映照在纪府所有人的脸上,也将昏暗的房内照的光亮。
纪晟连同纪府一大家子人皆是一脸担心的围在床边,紧紧的盯着罗帐内床上躺着的纪瑾瑜。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五日,这五日以来,纪瑾瑜滴水未进,原本就不算丰腴的面庞已经几乎瘦的脱了形,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纪夫人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纪瑾瑜的一只手,眼睛里不停的有泪水在打转,面色十分悲伤沉痛。
她难过的别过了头,看到瑜儿这副样子,简直比剜了她的心还要难受百倍,每个来看过瑜儿的大夫都劝她放弃,都说瑜儿已经不中用了,这样拖着倒不如早些将她安葬入土为安,也好让逝者早些安息。
可她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老天爷会带走她的好瑜儿。瑜儿这半生命运坎坷又多灾多难。幼年身患有疾不得不寄居深山,一住便长达了八九年时光,好不容易得以下山与家人团聚,却不料,她的父亲竟遭恶人设计陷害,除了她与她二哥外,满门上下无一幸存。
若不是她的二哥逃出了天牢,将她带来了府上,瑜儿还不知要怎样颠沛流离的受尽苦楚。
四年前瑜儿曾生过一场大病,那场怪病使得皇宫中的御医们个个都束手无策,都说瑜儿病的奇怪,无药可治,也无药可医。
她不相信,也不愿就这样放弃,也正是因为她的不放弃,瑜儿才活了下来。
锦萝床榻上,纪瑾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她梦到自己身中数箭被碎尸万段,梦到刘轩城被五马分尸烈火焚身。她梦到了,那个困扰了她五年的坠崖噩梦。
她还梦到了三个女人,第一个女人一身华衣,妖冶倾城却目光阴毒,那双美艳的凤目之中,像是隐藏着成千上万的毒蝎,朝她示威似的挑着尖锐的毒勾,泛着可怕的毒液。那个女人举着一把锋锐的利刀,活生生的割下了她的两条手臂,鲜血淋漓红艳艳的染红了一片天。
她明明是在梦境中,却不知为何感觉那样真实,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清晰的深入她的骨髓,令她犹如身堕十八层炼狱,痛身熬心。
第二个女人慈眉善目,一直和蔼温柔的看着她,还笑着朝她招手,那眼底的宠溺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蓄满了温柔泛滥的柔光,与第一个女人的恶毒,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而第三个女人,是一个和她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女子,那位女子性格温柔静好,明眸善睐的十分漂亮。女子日日与她一起吟诗作赋,弹琴起舞,亲如姐妹。
最后一幕,是她的双手双脚被第一个女人用利刀砍下,她痛的流血抽搐,眼前却又恍惚的浮现起另一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