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拍他脸上
她躺在这片草地上，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夜空，每次一抬头都是这个景象，地府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是千年不变的吧？
“哎，还在生气啊？”苍老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些无奈。.
“谁要生他的气啊！”璃瞳鼓着腮帮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孟婆。
孟婆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手头的事情。炉子上升起阵阵热气，揭盖一看，里面的汤水已经开始沸腾，一股接一股地冒着热气。她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继而又坐了下来，拿起一边的东西，不停地忙碌起来。
听到耳边没有了说话的声音，璃瞳有些烦闷地翻来覆去，却是没有办法睡过去，索性一下子坐起身子，两手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原来已经够乱的头发此刻变得更加乱了。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丫子，一只好端端地穿在脚上，另一只已经不见了踪影，丢在那池子里忘了拿回来了。这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像小叫花子了，哎，要是白君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舍不得让自己光着脚丫子乱着头发的。
“哎。”想着想着，徒生悲凉之感，竟直直叹出一口气来。却是逗笑了孟婆，哪有七八岁的孩子就这般叹气的呀，就算是小妖也不是这样的吧。
站起身子，索性脱下了另一只鞋子抓在手里，光着两只脚丫子走到了孟婆面前。只见她的手上摊开了一块布，却不似平常之物，流光溢彩的颜色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上面的花纹随着孟婆的动作而变化着。
“这是什么？”璃瞳好奇地问道。
“这物什只是一块布罢了，比之于人界的布多了一丝生气而已。”她低垂着头，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她不满皱纹的手中似乎有些一根针，穿着丝丝缕缕的线，渐渐织成了眼前的这块布的模样。这样织，不知她已经织了多久。
“看你头发那么乱，过来，我帮你重新扎。”孟婆抬起头，看着她粉嫩嫩的小脸很是欢喜。
“好呀。”璃瞳爽快地答应，坐在了她面前方便让她动手扎头发。
放下手中的东西，孟婆很是细心地将她的发团子拆了重新扎。抚着她乌黑的发，心里万分惆怅，再一看自己，已是满头银丝不复当年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时的失神，继而笑笑，为她扎头发。
璃瞳坐在她面前，弯曲了双腿，将下巴抵在膝头上，“婆婆，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抚着她发的手微微一顿，脸上荡开有些苦涩的笑意，“婆婆也不知道了。自这片彼岸花开始盛开，叶子开始凋落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要说过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璃瞳原本晶亮亮的眸子有着一瞬间的暗淡，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渡过了多少岁月，那么她心里一定是很寂寞的吧？那种寂寞的感觉让她一个女人如何受得住？
“要是换了是我，我才不要在这里待那么久的时间呢！”没人说话那多寂寞啊。璃瞳说着，一想起冥帝那张崩着的臭脸就来气，不由地轻哼了一声。
是啊，谁愿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到天荒地老？谁愿意整日听着孤魂的哭喊而要故意当做没听到？泪水似是要将整个天地淹没，将她从头顶淹没，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将最后一缕发丝绾进去，两个漂亮的发团子就已经出现了，她放下自己的手，望了一眼对面血红色的花海，心头有些惆怅，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很久又是多久？
“婆婆，我要走了。.”璃瞳起身，掸掸身上掉落的叶子，一转头却发现孟婆双目呆滞，望着远方半天都不动一下眼珠子，便有些无奈，捡起自己的鞋子甩甩头走开了，她现在好饿好饿，好想吃白君做的饭菜。
璃瞳走出好远，孟婆才如梦初醒般收回自己的目光，一看璃瞳已经不在这里了，静静的，又回到了她一个人的时候。
眼前的那片花海随风而动，飘着一股花香。她看着这片花海看了好久，不知道是一年、两年、还是一百年、两百年又或者是更久。
这边璃瞳踱着步子饶回了小冷的住处，离这门口还有好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于是来了精神，撒丫子跑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和鸡腿鸭腿共同奋战了，却是身子一震，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震出好远。坐在位子上的小冷只是抬了抬眸子，便不再看她，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小冷，你设个结界是什么意思！”璃瞳大叫起来，在门口不住地徘回，终是忍不住停下步子对着他大吼大叫的，她气急，又是蹦跳又是跺脚，偏生失去法力的她拿他和这个结界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一口一口悠闲地吃着鸡腿，自己却进不去，不由地干着急。
泼妇骂街。
小冷心中闪过几个字，用来形容璃瞳是再好不过。抓起一只鸡腿用力啃了两口，对璃瞳的吼叫置若盲闻。
里面吃得悠闲自在，外面骂的热火朝天。看着他吃，璃瞳火冒三丈，眼睁睁看着那鸡腿一口一口地入了他的腹中，自己却连鸡毛都没有碰到，她太不甘心了！甩手一扔将手中的鞋子扔了过去。
说来也怪，她本以为这结界是挡住一切外物的，这鞋子自然也是进不去了，于是便赌气地朝他的头扔了过去。
“啪”随着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鞋面拍在小冷英俊的脸上，然后慢悠悠地滑了下来。
璃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长大的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看着他诧异愕然的脸上出现一只鞋印的模样和地上静静躺着的鞋子，她那丝仅有的一丁点的愧疚被磨灭得无影无踪。
好啊，敢情这结界只对她一人起作用！只将她挡在门外！真是气死她了Ｃ你个小冷，没看出来呀，竟然那么小气！
被鞋子砸中脸的小冷一开始也是没有想到这种结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将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狠狠地瞪着喋喋不休的璃瞳。这小妮子前一刻还在不停地数落他的一毛不拔，这会儿看到他的眼神，心肝一颤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过来。”他冷冷地说着，努力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原本他只是想逗逗她的，没想到她竟然玩真的！自己还没有防备地着了她的道。到现在脸上还微微发疼，要是他这张英俊无比的脸就这么毁在她的手上了，他非把她锁骨扬灰了不可！
“干···干嘛？”璃瞳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警惕地看着他，眼神却是稍稍越过了他望着桌子上似乎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腿，然后狠狠咽了口口水。好香懊香！她好像看到了一直全身光溜溜的散发着香味的烤鸭在热情地向她招手呢！
小冷看到她这个呆呆的样子就知道她眼里只剩下了鸡腿，深深抚了抚额，然后正了正身子，“你不吃吗？”
“吃吃吃！当然要吃！”她连忙擦擦口水，伸在半空的脚却猛地停了下来，然后整个如触电般地缩了回去，退到了大门之外。一副看饿狼一样的眼神看着小冷，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再上第二次那就是蠢货了！
“你又干嘛啊！结界我早就撤了！”小冷啃了几口鸡腿，懒得和她废话，自己吃了起来，刚刚为黑无常疗伤，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应该好好补补。
璃瞳不相信，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认为还在的结界，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心地跑过去，一屁股坐到了长凳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左手一只鸡腿似乎不够，右手再抓了一只鸭腿，两边一起吃，还丝毫不浪费。
小冷看着她这个样子，忘记了吃手中仅剩的鸡腿，呆愣地看着她。
风卷残云之后便是一片狼藉，盘子里能吃的都吃光了，桌子上堆了一堆高高的骨头。
“好饱。”璃瞳满意地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冷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口，然后用帕子擦擦嘴，这才说起话来，“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这么能吃。”看着她眼前成堆的鸡骨头，嘴角有些抽搐。
“不要叫我丫头片子，我有名字！”璃瞳慵懒地撇了他一眼，对他叫自己的称呼很是不满，似乎是惹得她不高兴了。
“哦？那你叫什么？”小冷看着她这个小大人般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身上的疲劳之感也似乎一下子减轻了很多，他感觉到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璃瞳。”她说道，打了一个饱嗝，“这可是他给我起的呢！”
小冷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那个一向都不问世事的人对一只小妖似乎好的有些过头了吧。
璃瞳······
这就是她的名字。
见他一声不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璃瞳自觉没趣，下了凳子大大咧咧地出门去了。
天空中依旧是一片漆黑，她早就看得烦了，想要出去的念头一天强过一天。小脚丫踩在草地上，舒舒软软的很是舒服，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这里的草还是长得这么好呢？若是换了她，这会儿怕是快要枯萎了吧。
一抬头，看见一处房屋，屋檐下挂着一白一黑两盏灯笼，风一吹过便椅起来，显得阴森森的。璃瞳不由地紧了紧衣襟，她没想到自己随便走走就走到了黑白无常这里来了。欲转身而走，却是想起他那时半昏半睡的虚弱样子，心里竟有些担心。
咬咬牙，一转身却撞上了一睹肉墙，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白无常惊讶了一下，附身便将她从地上拉起，发丝微微划过她的脸颊，惹得她有些微微的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自己。
“进去吧。”他冰冰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顿时感觉一阵清凉，刚才那种微微而有的好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得寒气袭上了后背，冷得她想打颤。
“嗯。”她应了一声，跟着白无常进去了。
这是无常殿的后院，主要是用来居住的，前厅才是用来办公的地方。以往平常时候就只有他们二人。
白无常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却始终是待人彬彬有礼的，对于他身上的这一点，璃瞳多少有些欣慰。也很放心地跟着他进去了。
抬脚一过高高的门槛，印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白色的墙壁让人醒目，配上红色的砖瓦却也是别有一种味道，只觉得那白色也不单调了。璃瞳跟着他穿过这条弯弯曲曲的回廊，尽头便是一个月形拱门，墨绿色的不知名藤蔓缠缠绵绵了这个门框，最后又不知要伸向哪里去，只觉得是忽然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是千芷藤，颜色有多深，忘川河中的怨念就有多强。”白无常淡淡开口，当做是在为璃瞳做解释。
再拐过一个拱门便是一处居所，深红色的门虚掩着，白无常伸出素白的手轻轻推开了门，璃瞳也跟着他进去了。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看着眼前这摆放地整整齐齐的家具，心中大为赞赏。
白无常不做停留便撩起门帘，走了进去。璃瞳也跟着进去了。第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黑无常，面上像是涂了一层白色的浆糊一样，白得不像样子。
璃瞳怔住了脚，忘记了移开步子，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同情？是悲伤？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还要看多久？”有些虚弱的声音拉回了璃瞳的思绪，接着是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白无常将他扶着坐在床头，在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端着一碗水递到了他唇边。他低头喝了几口，便要白无常放下碗。
“谁看你啊，少自恋了。”璃瞳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就是没有再看黑白无常。
似是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便又提起右脚叠放在左腿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是脚上没有鞋子这一点看了便叫人有些好笑，黑无常一向认为自己定力还是不错，这会儿也不由地笑了几声。爽朗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令璃瞳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没穿鞋子嘛！
璃瞳白了他几眼，继续抖着她的脚。一时间几人无话，气氛有些古怪。
“喂，你的伤怎么样了？”璃瞳忍受不了这样沉默的尴尬，开口说话，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好的差不多了。”他自信地一笑，露出几颗明晃晃的大白牙，看的璃瞳心中只想直翻白眼。
其实细细一看，除去黑无常爱捉摸人这一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就是眼神中有些阴郁了些，毕竟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身上会沾染上浓烈的煞气也是正常。
似乎是注意到了璃瞳这样令人不舒服的目光，白无常转了转身子，将黑无常挡在了身后，隔开了她看黑无常的眼神。
自知白无常这母鸡护小鸡的样子是出于何意，璃瞳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退出了黑白无常的屋子，竟是逃也似得离开了。
“老白你那么紧张干什么？”黑无常见到白无常这个样子有些无奈。他总是这样，一有危险或者会危害到黑无常的事情，他就义无反顾地替自己挡去一切伤害，不管会受什么样的伤害。
“没什么。”白无常起身退开一步，替他盖好了被子，“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撩了帘子出去了。
黑无常看着白无常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放心地让自己好好去干一场呢？索魂链已断，他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甚至是比自己还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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