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还好吗
欧亚问：“他怎么样了？”
他，欧亚这辈子是躲不过去的了，终究，还是无法绕过去的话题。.
王桐无奈地笑着，“你都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就算此刻是我王桐站在你的面前。”
你在眼前，他在心里。对欧亚这女人来说，这就是他和王桐的区别。
王桐的确没变，还是像以前那样孝儿气。
欧亚拍着王桐的肩膀说：“看见你站在我面前，就已经知道你过得有多滋润快活了。”
滋润快活？真是服了。除了你欧亚这个女人之外，我王桐大概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又是优越感，一个人能拥有的更多资源，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王桐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自己的优越感，只因为欧亚不喜欢这优越感。
王桐鼓起勇气问：“你这次衣锦还乡，该不会是专门来找那个红鼻子的吧？”
红鼻子，王桐还是那么毒舌，口不留情。
“七年不见你，一张嘴还是不饶人。”欧亚笑着说。
王桐立即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老实说，高中毕业后，我也没再见过他。只是听同学说，他去太原了。”
太原？他也在太原？在太原上学还是工作？欧亚一脸的茫然。
“你真不知道？”王桐难以置信，“听说他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太原铁路局机械处。”
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里待了七年，竟然从没碰见过，话说这俩人的缘分还真是难以捉摸。
欧亚诧异地问：“太原铁路局？他不是对口专业啊？”
“好像是接了他爸的班。”王桐战战兢兢地回答。
或许？他该有更好的生活。或许，他属于更好的生活。
欧亚也很困惑，也许就是有缘无份了。
欧亚有些伤感，坦率地说：“一想起他，就觉得愧疚。”
“当年是他自己自暴自弃，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王桐解释说。
是吗？真的跟她欧亚没关系吗？当然不能这么心安理得。
“我本来可以阻止的，我是有责任去些什么的。”欧亚不能轻易放开自己。
王桐却说：“任何人也没有义务去负责别人的人生，你欧亚没有义务去为他红鼻子承担一切。只能怪他自己自甘落后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那纸团又怎么解释呢？
“不管怎样袖手旁观，他当年放弃都是跟我有关的，要是我答应的话，也许……”欧亚甚至幻想得到原谅。.
王桐生气地说：“都说过跟你没关系了，哪有什么也许，什么可能，即使有的话，那样只会把你也拖下水，他红鼻子自己不思进取，还想连同毁掉你的人生。”
“高三，是谈恋爱的时间嘛？明知道是陷阱，你当然不能睁着眼睛硬往里跳了。”
是吗？会是陷阱吗？是他的温柔陷阱，要是换作其它别的时间，欧亚确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因为他是跟自己一样的人。
同样的普通，同样的自卑，同样的善良，同样的梦想出人头地。欧亚需要一个同行者，见证者，在未知的人生路上。
看着落地窗里反射的自己，记忆再一次回到了那年深夏。
高三新学期的第一天，新的班主任风清扬就要求调整座位。
厚重的新华字典，英语字典，成语字典，让瘦小的欧亚显得吃力，单薄。
敲一双温暖的大手很自然地接过了欧亚手里的各种字典，欧亚的脸颊通红。
从此坐在后座的那男生便成了欧亚唯一的焦点。即使全班女生的男神王桐就坐在她的身旁，也不曾改变分毫。
欧亚座位的右边是王桐，红鼻子的前边是欧亚的座位。不得不吐槽，上课时间，王桐和红鼻子的小动作真的很多。
一会儿互相拆台踢凳子，彼此推搡，一会儿又传纸条，在身后偷贴纸条，从脖颈处往衣服里扔橡皮擦。但凡老师一不注意，王桐和红鼻子这俩人就闹得不亦乐乎。
课后王桐和红鼻子在教室里追逐的画面，欧亚很羡慕这样单纯的兄弟情谊。
毕业后的很多年里，这种兄弟情谊都会是稀缺资源，欧亚再也没有见过当年俩人那般真诚无忧的笑脸了。
因为长大了，就要分家。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理发师最不喜欢哪种人？”
“答案就是，光头。”
“哪些人永远不会去理发店？”
“答案还是，秃子。”
王桐当年在教室里最喜欢说的一个脑筋急转弯。
最经常被问的就是红鼻子，因为众所周知，红鼻子他爸是光头。
每当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齐涮涮地嘲笑红鼻子，因为王桐是在有意调侃。
作为反击，红鼻子也在教室里风行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王桐他爸还在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被老师体罚站在讲台边儿上。”
“然后老师继续讲课，时不时地转头观察着王桐他爸的一举一动，后来发现王桐他爸的脑袋一直歪着，表情生气，一脸不服气，不甘心的样子。”
“老师很生气，就上前严厉呵斥，后来越呵斥，发现王桐他爸还是歪着头不服气，老师就直接发火了。”
“对王桐他爸进行了更严重的体罚，发现还是歪着头不服气，你猜后来怎么着？”
“到最后同班的同学实在看不下去，就有人站起来说，报告老师，他的头本来就是歪的。”
直到这时，发脾气的老师才恍然大悟，原来王桐他爸的头歪并不是在有意作对，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后来直到毕业，这个笑话在学生中间广为流传。
就算是这样的最佳损友，王桐和红鼻子依然在校园里形影不离，没有嫌隙。“题目——窗。
三年前，当我们初次踏进校门的时候，我们就站在这扇窗外，耷拉着脑袋好奇被这窗户隔开的那人人口中的高三战场该怎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三年后的今天，我们战战兢兢地坐在了这扇窗的世界里，循规蹈矩，恍惚间，窗外的一切声音，纷扰都黯淡无光，专注地抓遇改变命运就是这扇窗里唯一的主题，我们不服气不甘心地开始埋头苦读。
未知的某一天，当成人的我们再次回到这扇窗外驻足，无论华衣锦身抑或风尘仆仆，心中依然热血沸腾，未曾忘记那些年相濡以沫的战友和年少轻狂的不甘。
无论前路漫漫抑或岁月蹉跎，这扇窗分隔着别样的境遇，我们都将为此奋斗终生。”
这是班主任风清扬要求的第一个演讲题目。欧亚依瞎能记得，即使当时站在讲台上，自己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台下一眼。
只是结果很失望，那男生当时眼睛既没看着台上的自己，耳朵也没在听自己的演讲，只是低着头在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杂志。
本想着好好表现一下的欧亚，这下全蔫了，最在意的那个人此时并没有在关注着自己。
取而代之的是，王桐正伸长了脖子，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欧亚的一举一动，在欧亚失望的那一刻，王桐也不由得朝后座的方向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这个命题短文，对欧亚来说印象深刻，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是被班主任风清扬第一次点名表扬的。
当时一共提到了三篇短文，还有两个，一个是坐在王桐位置后面的严文，另一个是班上最勤俭好学的残疾学生。
虽然同是得到了班主任的认可，但严文的演讲短文让欧亚很不以为然。
因为欧亚清楚的知道，严文那短文演讲不过是美文杂志里的摘抄片段，而且文字生僻晦涩，含义杂乱难懂，表达缺乏诚意。
欧亚最看不上的就是严文这种拿来主义的做法，把别人的东西直接原样搬过来以此来突显自己的高大上。用历史课的角度，毛主席的一个词就是，“纸老虎”。
欧亚心想，纸老虎，不过是表面风光而已，本身脆弱得不堪一击。
欧亚注意到，在严文上讲台演讲的时候，那个他是在听的，欧亚真切地听到了他合上书本的声音，或许对他自己的同桌严文，他是有心的。
不知道从什么哪一刻开始，严文成了欧亚眼中抹不去的身影。
“你那漫画我可看过了，画得不错呀。”面对出神的欧亚，王桐有意换了话题。
成名作《一个人的爱情》漫画，就是欧亚根据自己那段单恋而完成改编的漫画故事。
欧亚很认真地问：“仅仅是画得不错还是故事不错？”
在芸芸众生之间，应该也只有王桐还能记起那往事了吧。
课间休息，王桐递过一份削了皮的菠萝。
“我不吃。”欧亚抬头冷淡地说。
这丫头怎么了？又在多愁善感了？王桐不敢再说话，把菠萝又递给了坐在欧亚后面的红鼻子。
王桐瞥了眼欧亚的方向，那丫头不吃，你替她吃了吧。
红鼻子明白了王桐的好心，接过了那份菠萝。
红鼻子一只手举着菠萝，从座位上起身，弯腰趴在课桌上，把脸凑到欧亚的右耳边，鼓起勇气说：“欧亚。”
欧亚转头，耳畔靠近红鼻子的鼻尖，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看着高高举起的菠萝，欧亚也明白，这是好意。
是好意，可在当时，自己真的不想吃冷东西，欧亚摇摇头，为难地看着红鼻子。
红鼻子微笑着，并没有放弃，依然高举那菠萝。
欧亚哭丧着脸，丝毫没有接受的意思。
“你是食肉动物？”红鼻子猛地问道。
嗯？食肉动物？欧亚一时没反应过来。
欧亚又摇摇头，一脸的尴尬。
“不是食肉动物，干嘛不吃？该不会在故意装酷，就想表现得跟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听红鼻子这么说，欧亚认命了，乖乖接过了那菠萝。
然后转过头，开始吃那有些凉丝丝的菠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