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人相逢
“大局已定，你怎么不出去请功？”
落舞亭中，一身白衣的国师与双腿包裹严实的棠慕依对视而坐，后者压根就不拿正眼瞧他，自顾自喝着碗里的药。.
国师突然微微一笑很倾城，纵使药碗遮盖了棠慕依大半张脸，但她还是透过缝隙瞥见那一抹惊艳，小心脏忍不住漏跳了两拍，随即懊恼地闭上眼，暗暗告诫自己可是有家室的人。
“当真沉得住气，就不怕人家不认识你了？”
“那也不干你事，”放下碗，棠慕依用右手的衣袖抹了抹嘴角，瞥见国师那嫌弃的嘴脸，火大地多擦了几次，末了还挑衅地瞪了他一眼。
国师只当没瞅见，目光落在他处，“你的腿明明可以走了，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战火后的残乱，看得难受，”这是棠慕依的答案，回答的如此理所当然。
看着对面的女孩努力用平静掩盖她悲悯的眼神，国师有些微愣，什么时候开始会有人在乎寻常百姓的生死，看惯了世间的无情，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了，或许敲响震天钟并不是一次偶然。
“给我银子。”
棠慕依伸手就要钱，这么直白的方式吓了国师一跳，随即回过神不满地看着她道：“你吃我的住我的，医药费都是我的，现在还有脸找我要钱？你哪儿来的？”
“我哪儿来的你不知道吗？”棠慕依愤愤地握了握拳头，“反正你都说了要算账，又不打折也不便宜，我还不如多捞点，你担心什么，反正最后也会还你，你怕啥？”
国师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扔了包银子到桌上，留了句“爱去不去”便离开了，棠慕依瞅着他的背影唾弃了几句，无非就是耍酷、做作之类，到底还是把银子塞到兜里，不要白不要。.
再见到秋逸尘是十天后的事了，若是可以，棠慕依真想是梦一场，那些狼狈都只是幻象。
那日艳阳正好，棠慕依站在国师府的假山上向外张望，眼角扫到两道人影翩翩而来，紧张中一不小心踏错终生后悔的那步，笔直地坠落假山下的莲花池中，坠落间一道残影滑过落在假山上，“呲啦”一声，那是布帛碎裂的清脆，“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莲花池并不深，约摸也只到棠慕依的大腿，淹不死人，然而四月初的池水依旧寒凉刺骨，冻得她直打哆嗦，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放在心尖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假山之上，右手还握着一块随风飞舞的碎布料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一刻世界安静了……
池水顺着额前刘海一滴一滴没入塘中，腐烂的莲花茎还挂在头顶，棠慕依和秋逸尘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最后秋逸尘抱歉地开了口：“对不起，没拉住。”
棠慕依恨不得他别开口，她这儿已经够狼狈的了，正准备酝酿情绪用今儿天气不错来岔开话题就被秋逸尘打断，旁边不怕事多的国师好死不死地插嘴道：“本座没说错，她在我这儿过的确实不错，你都拉不动。”
看着国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棠慕依有种暴走的冲动，寒凉的池水浇不灭愤怒的火焰，此刻的她再次树立起一件伟大的志向，打残国师，毒哑国师。
愤怒之下却是平静，棠慕依一言不发地从池塘爬上来，平静地看了两人各一眼，缓缓开口：“天凉，我去换件衣裳……”说完转身就走，稳健的步伐毫不凌乱，似乎刚刚落水的不是她。
国师在她身后不怕死的继续开口：“你说错了，水凉……”
平稳的步伐打了个踉跄，也坚定棠慕依毒哑国师的志向。
换好衣裳来到大厅，眼瞅着国师和秋逸尘似是在交谈着什么，隐约间棠慕依听到“百姓”“休养”之类的字眼，大概是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吧，棠慕依心想，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这小女子就不掺和了。
抬眼望去，那讨人厌的国师一本正经的坐在主位上，眉宇间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棠慕依第一次觉得那是高高在上的国师，谪仙般的人物，该受世人敬仰，平日里见的那地痞估计是替身。
见到棠慕依走来，国师率先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只是走到棠慕依身侧时眉头微皱，嫌弃地开了口：“怎就知道换衣裳，都不洗澡，一股淤泥的味道，”说着还用衣袖拂了拂面前的空气，像真有什么恶臭，步履加快，没几步就到了门口。
顷刻的敬仰苗头就这么被活生生拍回泥土中，叔可忍姐不可忍，棠慕依攥紧拳头，抄起最近的杯子朝国师砸了去，却在他咫尺间停下转了方向砸向门框，碎成渣渣，瞥见那杯子的尸体，国师的身子明显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
一道人影闪过，眨眼间秋逸尘挡在了棠慕依面前，拱手求情：“还请国师恕罪，原谅她的无理……”
对于秋逸尘的维护棠慕依是感动的，却也是疑惑的，“你做什么求他？”
“你知不知道那个杯子是琉璃盏，要多少银子？”
无视秋逸尘，国师直勾勾地盯着棠慕依，恨不得用眼神戳死她，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打听到从邻国弄来的，看着今天来的是皇家人所以才拿出来，没想到一炷香都不到便毁了一个，肉痛是小，心疼才是真，“自己看着办吧……”
棠慕依傲娇地撇开脸，一脸不屑，“别跟我谈钱，每次我打坏一件东西你都说这是什么什么做的，欺负我不懂，只能听你扯，算账我是不会，反正我就一条命，你自己看着办……”
“债不还清，别想离开……”
恶狠狠地留下这句话，国师举步就走，棠慕依闻言在心底仰天长笑，冲着他的背影大笑道：“求之不得，反正你这儿管吃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