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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放手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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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黎和凌渊父子二人僵持在书房,准确的说,僵着的只有阿黎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阿黎,你母亲是我最大的敌人,你该知道的,”凌渊端着茶杯,面前是北海的地图,“我们是仇人,若是你母亲一走,这天下我岂不是唾手可得?”

    唐黎站在桌子前,半晌没有说出话,只是握紧了拳头。凌渊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儿子,他跟自己很像,甚至比自己小时候更加沉稳冷静。

    但是,毕竟是个七岁的孩子,而且事关母亲的性命。

    “就算母亲......你也不可能轻易得到天下的,说不定还会天下大乱,到时候你就是千古罪人!”唐黎一时着急,想到什么便说了。

    凌渊把茶杯磕在桌子上,这个动作和唐麒如出一辙,沉着脸道,“阿黎,你就是这么同父亲说话的!”

    “我......”唐黎知道自己说错话,低着头,道,“阿黎知错,父亲慢慢喝茶吧!”

    唐黎说完,转身便快步走了,出门就撞上周瑾年。周瑾年看着他眼泪都快下来了,道,“怎么了,黎小公子?”

    “对不起,周先生。”唐黎行完,又匆匆走了。

    这两天下午,都是周瑾年在教唐黎,临时当了先生,这礼他倒是受得起。

    周瑾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他也赶着见凌渊,便没有多想。

    凌渊一手撑着额头,半靠在桌子上,只觉得心烦不已。要说真的让唐麒就这样死了,凌渊他狠不下心。

    他们自幼相识,大约就是外人眼里的青梅竹马,而后命途坎坷,受尽磨难,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抛却这些不说,凌渊知道有其他的原因,他深藏心中不愿承认的原因。

    他心里有唐麒,不是因为她手握重兵,能够帮他夺得天下。那个女人,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他的心里,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就背道而驰了。

    他不舍得她死,凌渊蹙眉......但是,如果唐麒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

    这是必然,他们两个,只能是你死我活。现在,他把唐麒的命握在手里。薰华草是救命的东西,除非万不得已,唐麒不会动用。

    她必定是到了绝路。

    只要凌渊推一把,唐麒就会万劫不复。凌渊甚至相信,他和唐麒这样的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只怕是要受尽地狱烈火吧。

    周瑾年连喊三声,凌渊终于回过神,道,“何事?”

    “公子,你召臣过来的。”周瑾年回道。

    凌渊坐正身子,道,“对,有事情要你办,大渝的。”

    大渝的情况最近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唐麒已经派人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唐麟身为出家人,竟然也为了他姐姐卷进大渝的皇室争端之中。

    “臣已经知晓,据说是唐夫人之弟唐麟借自己身份之便,卷入朝政之中,大渝的太子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咱们鞭长莫及,依臣看,大渝太子撑不了多久,”周瑾年道,“何况......何况......”

    “说!”凌渊不耐烦道。

    “西南已然失守,唐夫人也不必在大渝太过费心了。”周瑾年道,西南虽然不是非常有钱,但对唐麒来说,她也就只需要熬过这三个月了,偌大的西南,这点用处还是有的。

    凌渊喝何尝不知道,西南一战,他被唐麒一个不算太高明的计谋算计地将整个西南拱手让人,那口气憋在心里,现在被周瑾年一提......凌渊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结果如何倒是不用太过操心,既然当初已经答应大渝太子,不管出于各何种原因,都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凌渊一手叩着桌子道。

    周瑾年低头应是,忽觉自己怎么年纪越大目光是越来越短浅了。

    “公子,臣刚才看见黎小公子......哭了,莫不是想家了?”周瑾年多嘴问了一句。

    “这里就是他的家,有什么可想的。”凌渊回道。

    周瑾年无言以对,行礼准备告退,还没走出去,他又被凌渊拦住。

    “你觉得,唐麒若是丧命,是否会对南方有利。”凌渊问道。

    “这是自然,”周瑾年毫不犹豫地说道,“唐夫人乃是北方之主,是北方的顶梁柱,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擅长用兵,若是她死,北方必定一团散沙,以公子的本事和南方的底子,要夺得北方,只是时间问题。”

    他说完,终于知道唐黎为什么要哭了,他爹要弄死他娘,哭不死才奇怪吧。

    “说的很对。”凌渊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像唐麒那般的魄力,能够让北方八十万大军马首是瞻......不,应当说是西秦那四十多万,入主恒郡之后,她新起用的人和招来的兵,必定不如西秦军。

    “可是,公子,好端端的,唐夫人怎么会......会没了啊,前几日她还去了恒郡南营,虽说虚弱,不过女子产后不都那样吗?”周瑾年满脸讶色。

    凌渊一手叩着桌子,道,“我自然清楚,你刚才不是撞上阿黎了吗,看他脸色就知道了。”

    “对,黎小公子哭了。”周瑾年道。

    凌渊心里咯噔一声,他去恒郡看阿黎的时候,听他身边的人说过,这黎小公子也是个不常哭的,从小就乖巧伶俐。

    且凌渊亲眼所见的是,那孩子练武扭了手腕,也是一声不吭,现在却哭了。

    唐麒的事情,必定只真不假。

    “你说,我是让她死,还是让她活。”凌渊的声音里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浓重的哀伤,如果当年他选的不是天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面临这个抉择。

    凌渊站起来,走到窗口,三月的天气温暖明媚,他心里却是朔风呼啸,冰冷无比。

    周瑾年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心下了然。

    “公子,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什么是鱼,什么是熊掌?”凌渊一只手叩在窗沿上,低声道。

    周瑾年给他倒了杯茶,走到他身旁,道,“公子最看重的,就是熊掌,其他的就是鱼。”

    “可是我想要天下,也想把鱼锁在我的牢笼里,时时刻刻地看着,”凌渊目光沉沉,看着窗外满树的梨花花苞,“为什么我不能试一试。”

    周瑾年不置可否,他知道,凌渊恐怕对唐麒已经是情根深种,多年来,他隐忍着这样的感情,而现在,却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但是还有可能吗?

    周瑾年也看着外面的梨花树,道,“那鱼太凶狠了,公子会丢了鱼,也会丢了熊掌。”

    凌渊蓦然转身,道,“我已然厌倦了,你下去吧,去看看那孩子。”

    周瑾年退出,阿黎正在后花园里练剑。他看了半晌,便心生不好,小小年纪就这样种的戾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小公子。”周瑾年喊住他,然后走过去,蹲下身给他擦擦汗。

    “周先生,你有何事?”唐黎道。

    “今日我夫人在家炖羊肉,不知道黎小公子想不想过去?”周瑾年笑着问道。

    唐黎不解,周瑾年拉着他的手,道,“黎小公子,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上面有上面的事情,黎小公子还不用去管大人的事情,我呢,也不用去管上面的事情,咱们啊,去我家吃羊肉。”

    唐黎垂眸,周瑾年也不急,笑吟吟地看着这不过七岁的孩子。

    “黎小公子,你要相信夫人的本事,也要相信你父亲。”周瑾年道。

    唐黎收起剑,交给旁边的侍卫。

    “周先生,您叫我阿黎就好。”唐黎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先生家里可有弟弟妹妹,我当备礼的。”唐黎问道。

    “黎......阿黎不用客气。”周瑾年都没想这么多,要说几年前他古板守礼,现在那点脾气早就没了。

    唐黎摇摇头,“应该的。”

    周瑾年这才说了,他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两岁半的女儿,都是闹腾的年纪。

    唐黎素来会照顾孝子,很快备好礼,然后差人告诉了凌渊一声,跟着周瑾年走了。

    凌渊坐在秋千上,对焦急的青山道,“无碍,那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青山道。

    凌渊翻着文书,玖思,咱们来赌一把,若是你赢了,天下就是你的,若赢得是我,天下和你,都是我的。

    这厢,唐麒昏昏沉沉地看着文书,道,“北海战事......清时......”

    “怎么了?”楚徇钺过来。

    “替我传句话,让袁坤在那......那什么河上把战船备好,凌渊肯定会在河上准备的,让他们找水性好的人去捞人。”唐麒道。

    楚徇钺“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你让我想想。”唐麒整个人脑子乱糟糟的,干脆靠在楚徇钺身上。

    “我想不起来......”唐麒窝在他怀里,眨着眼睛。

    楚徇钺一只手写着信,一只手抱着搂着唐麒,最近唐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醒了,也是就这样乖乖躺在他的怀里,非常乖,像个孩子一样。

    “我不想了,明天就去乾元城。”唐麒道。

    “明天去?”楚徇钺道。

    “对,明天就去,我想阿黎,还有薰华草......”唐麒道。

    “你不会有事的。”楚徇钺写完信,交给紫罗,把唐麒抱在怀里。

    “当然,齐将军也在西南找药,我当然不会有事,”唐麒道,“只是我一走,政事悬空,战事无法顾及,凌渊也不会轻易让我走的。”

    楚徇钺听完,心里便难受起来,道,“可惜我不能保护你。”

    “你不用保护你,是我保护你,”唐麒笑笑,“可惜,我恐怕得不到天下了。”

    “性命要紧。”楚徇钺道。

    “床头墙里有一个盒子,你给我拿出来。”唐麒道。

    “什么东西?”

    “锦囊,虞景给我的,”唐麒道,“他说,要我面临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帮我选择。”

    “你的性命和天下,这很难选?”楚徇钺不解。

    唐麒摇摇头,“不是现在打开,我的命当然重要,不过,也快有用了,就带上吧,这一次打开,我与虞景二十年的缘分,就到头了,只剩下清明中元的时候,烧纸祭酒给他了。”

    楚徇钺默然不语,道,“去给你拿,你要喝药,然后去休息,我去安排政事。”

    “我听你的。”唐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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