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休妻
“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神情温婉，微微含笑，看上去让人有种舒心的宁静。又转头对程陌然说：“赶了一天的路，想必程郎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程陌然正想有个台阶下，夏知靡一给，就立马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待程陌然走后，夏知靡站起身朝床边走去，只见顾琉歆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在床边的地上跟床边有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她盖着薄被，下身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夏知靡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给顾琉歆诊脉，这一诊可是吓了心脏都要飞了，她虽然不大懂诊脉这个东西，可是顾琉歆的脉象越来越弱她是能清晰的感受到。
见夏知靡陡然间变了脸色，王桐心中咯噔一下，她强自镇定的站起身走到夏知靡身边，刚要问情况如何，却见夏知靡一转身，用力将薄被掀了起来，这才发现顾琉歆盖的并不是薄被，而是一个普通的厚被子，而她的下身还在不断的汩汩冒着鲜血。夏知靡脸色更为凝重，隐隐有些青白，她探手成指点在顾琉歆腹部的一些止血大穴上，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在临床上，顾琉歆的症状叫做大出血。
夏知靡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叫什么，可是却知道顾琉歆的情况很不好，刚刚伸手探脉时顾琉歆的体温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一个人的血再多也经不起如此大的消耗，夏知靡脸色苍白，探手成指带着真气不断点在顾琉歆的身上，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王桐惴惴不安的站在夏知靡身边，见她忽然间就停了下来，拉住她的衣袖问：“知靡，顾琉歆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但情况很不好，还是等大夫来再说吧！”她走到窗前，沉吟起来。
如果大夫来的迟一些，顾琉歆怕是保不住了！夏知靡轻轻叹了口气，程陌然这个男人，不管在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是个渣渣，不会因为重生或是遇见谁而改变，他本质就是个渣渣。
不管顾琉歆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动物也应该有点感情吧！更何况顾琉歆待他可是极好，是除了七郎之外最好的，因为她既然被丢在了这个地方，心中已经明白，她在七郎的生命中只是棋子，当初的重金初次，不过是为了尝鲜，不过是为了一夜消遣。她将希望全部放在程陌然身上，可是终究这个程陌然也让她失望了！
男人很多时候，都是靠不住的！
顾琉歆是个聪明女子，她尽管心中如何想念七郎，她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程陌然，尽管对夏知靡跟七郎很相像的事情好奇，可从来没有问过，所以，带着她真实的目的，在大夫来临之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顾琉歆死了！
夏知靡跟王桐都没有想到，一个意外流产，竟然会造成顾琉歆大出血死亡！
大夫来的时候，顾琉歆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永久离开了人世。
大夫只是掀了掀顾琉歆的眼皮儿就摇摇头说：“没救了，太晚了！若是再早上半个时辰，老夫就能保住这姑娘的命，两位女郎请节哀顺变！”
夏知靡让桃核取了诊金送大夫离去，她跟王桐瘫软在榻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听见动静的程陌然赶过来听说顾琉歆死了，脸色登时惨白一片，神情萎靡下来，他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王桐，转身踉跄着走出房间，甚至看都没有看顾琉歆的尸体一眼，这样薄幸的男人对于一个付出过爱情的女人来说，何其悲凉，何其心伤？
王桐跪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喝着酒，而夏知靡也神色复杂，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吩咐安排顾琉歆的后世去了！
不管她曾经怎样恨她，不管顾琉歆曾经怎样对她，她已经死了！临死前失去自己的孩子，没见到自己最爱的人，半路爱的男人也因为顾忌身份地位而没管她，顾琉歆宁愿痛死，也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出声，她就那样默默的将身体里的血流干净……那样的死亡过程是漫长的，漫长她的心冰凉一片，也到死亡的那一刻方才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不背叛自己，可是最后，她竟然连自己都背叛了！
顾琉歆本身也没想活下来，若不然她早就呼救，可是她没有，而是很坦然的面对了死亡……她微睁着眼睛，竟是死不瞑目。.
夏知靡感觉心都是痛的，不知是在为自己曾经白痴难过，还是为顾琉歆的下场感到难过，或许都有吧！她心中的思绪太过复杂。
第二天马车就上路了，顾琉歆永远留在了这个美丽的小城，夏知靡派人给她修造坟墓，盖的很是气派，可是注定永远不会有人来给她扫墓，盖的再好，也没有人来看她，连长眠地下之后，她也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派人去跟桓清道歉，顾琉歆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这里不便多留，桓清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在小城外，夏程两家的车队同孙家车队汇合，发展成七百多人的队伍，缓慢朝远在东边的建康城行驶而去。
夏程两家的车队一路上都很安静，而孙宇的车队总是热热闹闹的。
对于程家上下来说，只是损失一个小妾而已，这个小妾虽然平时很得程陌然喜欢，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妾侍。在这个年代，死了一个妾侍不过是死了一只猫狗一样寻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再说，这件事也委实不是王桐的错，只是失手罢了！
话说王桐正在房间看书，顾琉歆端着一碗燕窝粥来示好，可是王桐并不买账。听说顾琉歆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会一会夏知靡，从出发开始，程家的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夏知靡在打理，夏知靡同王桐关系还极好，可是她来了几次都没有遇见，她心中一直有事，虽然只见过夏知靡一面，可就是忘不掉她的侧面，总觉得同七郎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这次运气不好，马车刚刚到小城，夏知靡就下车溜达去了。
王桐早就看顾琉歆不顺眼了，此时自然是想办法找她的麻烦，她伸手装作要接过燕窝的样子，却在顾琉歆伸手递过来的时候将之打翻在地，顾琉歆心中虽然不满，但还是碍于王桐的身份还是不敢同她正面冲突，于是敷衍行过礼后说要找丫鬟来收拾。顾琉歆自己送上门来，王桐当然不会放过整她的机会，于是就让顾琉歆收拾，还说小妾伺候当家主母这是每家都有的规矩，顾琉歆都进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履行，不如就此履行了吧！
顾琉歆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被瓷器碎片划伤了手，她一着急从地上站起身，却不小心摔倒在地，她刚刚一动下身就流出鲜血，王桐并没有慌神儿，甚至都没在意，等顾琉歆大哭出声方才懒洋洋的让丫鬟去请程陌然……得到消息的桃核就跑出去找夏知靡。
程老太太听说此事之后，只是念了一声佛号，从此更是呆在自己的马车之上，任何言论都不发表。程海在听说此事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越发缩在自己的马车之中不愿出来！
夏知靡站在郊外的堤坝上看着数百人的车队在忙着安营扎寨，神情有些恍惚。自从离开汝城，未来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未知，她对前世的先知，将在她日后的生活中失去作用……她同所有人一样，在未来的世界一样迷茫，一样找不到自己的彼岸浮生。
程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对于前世的她来说，保护好还来不及，怎会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就算是荣素，她能忍都选择忍了，可是最后换来的却是那些人永无止境的索求，总是不满足，总是想要更多……
后来她知道，原来人是永远不会知道满足，世界有多大心就有多大……这句话是在人胸怀的同时，也在说人的野心……永远没有边际，得到一切的时候会想要更多……
曾经总是找她错处的程老太太呆在马车之中不露面，整日里吃斋念佛；总是找她麻烦的荣素躺在破旧的马车之中，身体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日后行走却成了问题，变成一个女跛子……霸占她夫主的顾琉歆已死，王桐整日受着精神的折磨，程陌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王平之呢！只要王桐还在，他就会有被王桐连累的一天……她的仇啊！终于得报！
不是让那些人死才可以，漫长的精神折磨才是报仇的最高境界，死亡已经满足不了她，那对于那些人来说是最仁慈的死法，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利用价值，慢慢开发就好。
顾琉歆的死让夏程两家的队伍安静了好些天，顾琉歆长的很漂亮，说俗不俗，说清丽也不是很清丽，只是她出身清楼难免会让人浮想翩翩。夏知靡让桃核暗中放出话，说顾琉歆不过是个技女程陌然竟然要为了一个技女休掉妻子，而程家老太太竟然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默认，有人就将此话传到汝城王家。
半个月后夏知靡等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王家的信件，信上王夫人对程老太太很是客气，可是字里行间却在威胁，若是敢休了王桐，那程家就彻底永无翻身之日，但如果对王桐好一点，程陌然再表现的好一点，王平之看在王桐的面子上一定会提携程陌然，到时候程陌然的好日子岂不是来了？
这个年代的人最讲究门第风骨，程陌然门第太低，品级只差一级就到了下等，风骨他更是没有一点，他最拿手的便是同女人**，哄女孩子，可是他需要他哄的，却不是他想要的，这才是最痛苦的。
在去往建康的路上，程陌然有着期待也有着担忧。如果借着王桐成功上位，那日后在程家将会越来越没有他的地位，若是不借着王桐上位，他又不甘心默默无闻，人生在世，若是连一点名气都没混到，那可真是白活了！
他很矛盾……
“阿桐，你不能在这样对程郎了，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彼时的夏知靡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王桐要跟程陌然睡在一起，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子，劝她的时候还得含蓄一些，真是为难。
王桐淡淡道：“知靡，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再同他在一起的，我一想到他跟顾琉歆在一起的模样，就恶心的很。”那些话不只是气程陌然，也是她的真心话，那样一个肮脏的女人，碰了那样女人的男人，她不屑要！
“你怎么像个孝子一样，这哪个男人不花心？这年头女人都养面首，男人又怎么能专一？阿桐，不管他喜欢谁，心理有谁，你都不能将他往出推，这样就是你的错了~”
“哼！我错了又怎样？谅他也不敢休妻！”她有着王家做后盾，程陌然就算是挥刀自宫也不能休妻，若不然将会彻底成为基层，沦为下等人。
他从娶了王桐那天开始，就注定永远万劫不复。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在发大小姐脾气了，你瞧瞧最近都老了，要知道，女人若是没男人的滋润，很快会老的，所以为了你的皮肤着想，你也要接受他啊！”
王桐不听，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她，良久才道：“知靡，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打算养面首。”
夏知靡惊讶的长大嘴巴，不雅的看着她。王桐并不在意，反倒冷冷一笑道：“他既然能养女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养面首？再说山阴公主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当然不行，因为人家是公主，你只是王氏女而已。
“你想好了？”夏知靡听见自己干巴巴的问。
“嗯，想好了！我倒是让程陌然瞧瞧，这绿帽子戴在头上，会是什么样，而且还是颜色深浅不一的绿帽子，你说怎么样？”她嗜血一笑，黑眸中冰冷一片。
夏知靡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知靡，别怕！”似是感受到她的害怕，王桐转而握住她的手，轻声宽她的心。她说：“放心，我不会对付你的。”在她不背叛她的前提下。
夏知靡摇摇头道：“这是你自己的生活，我本就不该干涉太多。”她低下头面露羞愧。
“怎么会呢！你是我姐姐，既然选择跟你一起出行，也是因为阿桐有忖率不周的地方知靡能多多提醒，这一路上若是没有知靡，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走过。”语气虽然温和，可却掩饰不住里面偶尔带出来的嗜血残忍。
相比于王桐，夏知靡的心距离如蛇蝎还是差的太远，她永远都知道，自己做不到真正的心如蛇蝎，因为尽管受伤，可是她仍相信有真爱，或许自己遇不到，但别人却正在平行的时空当中经历着……
孙宇一有时间就来找夏知靡说话，为了不给夏知靡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让自己忍住，即便再想念，也不会见面超过一个时辰，也不会说没边儿夸大的话，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不是问诗词就是问书画，他总能找到话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尴尬……
他跟桓清两个人，一样可爱，总是那样细心的为她着想……只是她跟桓清注定不会有在一起的机会，因为她伤害了他最好朋友的妹妹，如果不是顾琉歆，王桐的生活也不会糟糕至此，如果没有她，王桐或许嫁给了庾天道，过得很好……
她不知道桓清有没有写信告诉王平之，如果告诉就告诉吧！有些事情以王平之的聪慧，早晚能明白过来，到时候他会怎样对付她都无所谓，因为天带地大，她总有能去的地方。
也因为，到那时候，天下或许不再是王平之的天下，一代新人换旧人，他王家总不能永远是第一世家，那么多世家在那盯着，第一世家哪里是好当的！
转眼间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月，他们的行程很慢，夏知靡为了培养自己的气度，到每一个地方都停留半天看看风景，有时候还会去拜访一下当地有名的士大夫，渐渐的夏知靡的名声在士大夫中传开，都说她虽然是女子，却有不属于男子的高华谈吐优雅，说她是士族少女，可她又比那些女子多了几分见识，人们都说夏知靡有其母文氏风范，却从未拿她跟谢道韫相比，说起来她还是差的远了。
夏知靡知道，自己还需要再努力，她谦逊有礼的递上名帖，有人会接她进府一谈，有人却直接将她拒之门外，夏知靡也不生气，客客气气的同小厮说声打扰，上了马车，施施然离去。
程陌然自从顾琉歆死后就萎靡不振，每天只是喝酒作乐，没了顾琉歆，他又找那两个通房，王桐偶尔会找那两个通房麻烦，经常让那两个女子无法侍寝，程陌然也不去找她，两人之间的关系越闹越僵，程陌然经常想，自己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为了所谓的前途娶了王桐，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搞的一团糟，现在他只是想过的平淡一点，过的安静一点，也不想再看见王桐，可是终究他还是不能将王桐怎么样，因为如果王桐出了什么事，程家将会一辈子抬不起头，只要王家在，只要王家有能力，并不介意顺便打压一下程家……因为程家让王家蒙了羞啊！
程家现在已经这个样子，如果他再出什么事，那程氏一族也就真的没落了！并且只要王家在晋朝一日，程家就永无翻身之地。
程陌然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休掉王桐，一面是自己连未来都看不清楚的前途，一面是永久的幸福，顾琉歆的死表面上说的简单，可实际上对他的打击很大，尤其是这段时间王桐总是找那两个通房的麻烦，这让他心情越加烦躁不安，总是有一种压抑在心底的冲动，想要冲过去掐死王桐，跟她同归于尽！
有时候，**的折磨并不显得多高端，只有无尽的精神折磨才是最让人痛苦的，那种生不安宁，死不得的痛苦，会让人逐渐意识崩溃，疯子最开始，都是由精神折磨开始的……
而总是骄傲如公鸡的程老太太没了他，也不会再有希望了吧！
程陌然站在小山上看着不远处忙碌不断的人们，手中抱着酒坛，紫色的衣袍胸前部分被洒下来的酒水打湿一大片，口中大口大口吞咽着刚刚喝下去的酒水，浑身上下全是酸臭的酒味汗味，交织在一起，难闻的像是路边的乞丐一般，那华丽的衣料穿在他的身上像是木头架子支着的衣服，此刻的程陌然看上去同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简直是判若两人。
甚至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是前世夏知靡死亡许久，他被夏墨元父子整到死都没有至今落魄，如今的他，倒是真应了夏知靡那句痛不欲生。
夏知靡跟孙宇站在不远处负手侃侃而谈，眼神时不时朝程陌然这飘过来，孙宇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不禁问道：“你好像很关心程家的事？”并不是不满，只是好奇。
夏知靡微微垂眸，淡淡道：“那是因为阿桐，嫁给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自是不幸？”
“因何而说？或许也是幸运也说不定！阿桐的身份，注定不凡，她的行为举止都被世人所关注，我总觉得这样过的很累，嫁给程郎之后，她的生活至少安定了很多！”
孙宇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如果让你现在忽然间安静下来，足不出户，你会习惯？”
“为何不习惯？”夏知靡淡淡一笑，反问！她过过比这种还平淡还痛苦的生活都没什么感觉，都没崩溃，如今这些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人的社交圈有多大，心就有多大。知靡，你再也回不到以前，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不在乎，不追求了！”他面色微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将头转向不远处的地平线，太阳渐渐沉入山林之中，金黄色的余晖将平原映衬的宛若仙境，有鸟鸣声不时响起，他闭上眼睛，心中有片刻的安宁。
“我从没想过回到以前，也没有这个机会！”她说的含含糊糊，孙宇却感觉出这句话的不简单，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去看看，为了染姨，我怎么都不能放任不管。”夏知靡朝程陌然走过去，经过孙宇身边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蹙眉道：“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好心劝告。
“我会注意分寸的！”夏知靡点点头，轻轻挣脱他的手，很快便走到程陌然身边，彼时的程陌然已经喝的摇椅晃了，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