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人千百般，条子都一般
民国一九零四年，枭雄四起，只有北平相对安全。.
凉风习习，黑暗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迎风前行。周围都是废弃的居民楼，黑压压的一片悄无声息，瘦小的身影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后背手掌都趴在墙壁上，走两步回头看一眼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看到。
“喵！”一只黑色的野猫突然窜出来。
这一下将方若翎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击溃，她绷紧的神经如数断裂。“啊！”尖锐刺耳的叫喊声突破天际。
“怎么了？”席地而睡的一伙儿人一骨碌全部爬了起来，火光亮光接连不断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方若翎见人都醒了只好逃跑，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眉毛皱成一团，心乱如麻，现在走就是前功尽弃。
她一狠心，咬牙跑回去。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严声厉色：
“说！早上被你们抓过来的女孩儿在哪儿？”
半梦半醒间的男人意识模糊，还真的回答她了，“被我们老大抓去‘橙欢’。”
“橙欢！”方若翎跟着重复了一遍，她低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一把推开给她情报的男人撒腿就跑，天杀的矮冬瓜竟然把她妹妹带去不入流的歌厅。
与此同时，被她甩在地上的男人也清醒了不少，飞快的拿出身旁的手电筒往方若翎逃跑的方向照，轻而易举的的发现了她的身影，便呼朋唤友，“快抓住她！”捡起身旁三十公分长的下水道粗管子挥舞着向她跑去。
一众纹身的彪悍汉子光着膀子满场追着她跑。
这个地方太空旷了，连一个藏身之处都没有，方若翎使足了吃奶的劲跑，依然被他们团团围住。
无数手电筒的灯光把她的眼睛照得睁不开，她连忙用手挡住脸，苍白的脸色急剧下降的体力。她连喘气都吃力。她这次亏大了，不仅没有救到她妹妹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正应了那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呦！这不是方丫头吗？”眼尖的人认出了她，开始对着身边的人宣扬，“她就是当着满大街人拒绝我们大哥的女人，哈哈哈哈……”
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另一个健硕的矮冬瓜一巴掌打倒在地。.他出手迅速，电光火石间就把话多的人撩到，力度也十分惊人，那个人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方若翎看的眼睛都直了，裸眼直视十几个电力十足的手电筒都不眨一下。
打人的矮冬瓜嚣张跋扈：“像个娘们一样嚼舌根。你这么三八不如去写小说，我的事情是你可以随便点评的吗？”话应刚落，矮冬瓜就从腰间掏出一根烟，机灵的小弟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烟。
矮冬瓜看似享受的吐气，一股白烟从他鼻子里冒出来，一圈一圈笼盖夜色。“方丫头，你来做什么？”夜色朦胧，她被十几道光笼罩，恍如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矮冬瓜看着她掐了烟，光秃秃的头顶反光一层薄薄的雾气，像一个光圈。“后悔了，想通了，要做我的女人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并不假还真实的令人作恶，方若翎的眉毛都快打成连环节，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恶心，这矮冬瓜都不照镜子的吗？他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可以做她爸爸了吗？方若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啰嗦，直截了当的问他：“明知故问，你快放了我妹妹。”
矮冬瓜不屑的冷笑，“我的心肝啊！”他龌龊的眼神在方若翎身上流连，“你要是早乖乖听我的话，你妹妹就不会出事。”
方若翎厌恶的瞪他，冷哼：“你做梦。”
“心肝儿！你生气的模样更加漂亮。”矮冬瓜搓着手向她走来，眼神中流露出下作的神情，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你别过来！”方若翎节节后退，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神依旧凌厉，不肯输半分。
她不服输的性子更加刺激了矮冬瓜畸形的心理。
身后是跟着矮冬瓜的手下不断椅手中的照明灯拍手叫好声。
被人群围住的方若翎根本无处可躲，脸色惨白如死人，璨若星辰的眸子空洞的挂在脸上。怎么办？恶心的矮冬瓜正在逼近她，后面又都是他的人。自己俨然成为瓮中之鳖，颤抖的手尖去够腰间冰冷的匕首……
“宝贝儿！心肝儿！”矮冬瓜无视她眼中的愤怒，伸出咸猪手去够她纤细的手腕。.
在鱼龙混杂的丛放街，能有几个女人像方若翎这样秀色可餐，清纯动人。从她搬来的那天起，每一个梦中都有她的身影，黛眉弯弯，一双黑眸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闪烁。脸色不同于死人的惨白，是接近于桃花的嫩粉。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间印证了一句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并不惜和警察作对。
“全部把手举起来。”比手电筒更加刺眼的灯光笔直的扫射过来。
想要抓住方若翎的咸猪手在快要碰触到她前一秒，本能的挡住光线。而原先围住方若翎的徐混不约而同的松手捂住眼睛。
当所有人静止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趁乱往光线最强的地方跑去。
脑海中充斥的恐怖想法在灯光的照射下全数消失。
脸色苍白方若翎头也不回跑到车子边上，大灯晃得她眼睛疼，良久她才依稀辨别出，救她的人是警察，开着远光灯的车是警车。
另一股抵触心理涌上心头，方若翎没好气的白了穿制服的小哥一眼，“你们条子都是干什么吃的，早点出现会死啊！”到现在她眼睛看东西还是重叠的，使劲眯着眼睛都看不清楚面前人的模样，只能模糊的看个轮廓。
“小姐，你先站好。”执法的警察看她走路晃悠，口不择言。还以为是她喝多了，让她伸手扶着车子。自己压低帽檐挺身而去。
头晕脚步不稳的方若翎往前倾了几步，马上转动灵活的小脑袋朝后面看去，丝毫不领情不屑的冷哼。“臭条子。”
小警察身后跟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持枪警员。
矮冬瓜和他的弟兄看到手枪纷纷把手头的砍刀和铁棍扔在地上。
“把他们铐起来。”小警察见他们识相并没有为难他们。
把一波社会危险分子解决以后，身边其他几个警员笑眯眯的说，“祁副署长你今天又威风了一把，等会儿别忘了请弟兄们吃宵夜。”
“一定。”为成为祁副署长的小警员锁上车门，露出不算明媚的笑容。
他是北平警察局最年轻的的主力，也是第七大队的副署长。
年轻有为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可是你说的。”大家听到他要请客都等不及回去将这帮人收监，然后痛快的宰他一顿。
纷纷上车后，祁鹤也回到车里，他脱下帽子，蓬松的头发柔软的贴合在他的额头，无尽的困乏向他袭来，他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
“咳咳！”刚打到一半就被后视镜里突然冒出来的手掌吓了一跳。
他警觉的掏枪回头，刚毅的五官上那里还有疲倦，“是谁？”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空气中迷茫着紧张的气氛。
“我是你姑奶奶。”后座睡得迷迷糊糊的方若翎梦呓道。
祁鹤看到是她，眉头一锁。这喝醉的丫头怎么在他车上，肯定是他忘记锁车了。“小姐。”祁鹤伸手推推她，方若翎背对着他不动，为了把妹妹从矮冬瓜手里救出来，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休息，早就累得睁不开眼。
“小姐。”祁鹤拉着她悬着的手臂，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方若翎整个人翻了过来，她的半边身子悬空，多亏了祁鹤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两个人离得近，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萦绕在祁鹤鼻息边，他抬高手臂让方若翎稳稳的靠在后车垫上。
隔开一段距离，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巡逻的时候他也见过不少漂亮的姑娘，五官这么精致的还是第一次见，长卷的睫毛，闭眼后静谧的表情，微张的嘴唇，身子很瘦，脸上肉倒是不少，模样挺可爱。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后视镜看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只剩下他一辆车子，祁鹤这才发动车子，尽管比队友慢了很长一段路，他依然平稳的开车，时不时看一眼后座的‘姑奶奶’有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
他以龟速开回警局，还没有停稳。
‘咔擦！’后座的车门就被打开。
祁鹤不顾停在路中间的车子，飞快的打开车门，鬼使神差下拉住了方若翎的纤细的手腕。“小姐。”
“你干什么？”方若翎被他拽回车旁边，不服输的瞪着他，眼神毫无友善可言，简直把他当做仇人。
祁鹤对她的反应甚是无奈，“我不是坏人。”他指着左臂肩膀的警徽，“我是警察，你现在很安全。”
“屁嘞！”她毫无犹豫的顶了回去，“警察就一定是好人吗？”方若翎葱白的手指着他左肩的警徽，因为睡了一觉，脸颊红扑扑的，凉风袭来，她不自然的向后靠将自己蜷在一起。
她的小动作被祁鹤看在眼里。他掀动嘴皮子，略带诧异的问：“你没有喝醉？”她身上没有一点酒气，刚刚的神态都是装的。
“你有病吧。”方若翎对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我哪里说过我喝醉了？”虽是九月天，北平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她就一条棉裤和不算暖和的外套。来回搓手心，还是冷，方若翎开始原地蹦跶，不满的用指尖推开他，“喂，有屁快放，没屁就滚。”她还赶着去找被抓的老妹，没空和他扯犊子。
“你和我回去做份笔录。”祁鹤越想越不对劲，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没喝醉半夜三更独自出现在青龙帮的地头，怎么想都有蹊跷。
“做笔录？！”方若翎差点跳起来和他拼命，“我不去，我还有事，你快起开。”气鼓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祁鹤毫不畏惧的同她对视，这姑娘年纪不大，说话的口气、眼神都格外凌厉。
良久，方若翎看他不动，对他猛翻白眼。“烦人精。”低声骂了一句准备走。
“等下！”祁鹤伸手把她拦住，“小姐，事关重大，你还是去做一份笔录。”说完不顾方若翎千百般不愿意，拎着她的后衣领拖进了警察局。
“死警察！臭条子！我不要进警察局！”方若翎扯着嗓子喊。
祁鹤权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