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身世孤零
暮色将村庄染成暖色，袅袅炊烟在裹着饭菜的香气缓缓升起，微凉的秋风扫过，饭菜香气便传入了他的鼻息。.
小小的身影一手握着他自己随便捡来的当作拐杖的树枝，一手握着村长施舍的馒头，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缓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自己的父亲他从来没见过。一直照顾他的舅舅，也在今年夏初的时候撒手人寰，据说是出去打猎不幸坠入山崖，连尸体也没能找回来。
具体情况他是不知的，只不过他也偶尔有听说过这样的版本：他的舅舅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看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寡妇，那寡妇嫌他一个小瞎子累赘，于是他舅舅便抛下他和那个寡妇去了很远的村庄生活了。大伙儿既可怜他一个小瞎子没人照顾，又可怜他舅舅为了照顾他耽误了自己，最后抛弃他也不忍说实话让他伤心。
他心里也明白哪个才是真的，他也谁都不怪。
从夏初至现在秋末，他都是靠村里人接济才活到现在的，从一开始送饭，到后来每天三个馒头，他也知道他们大概也疲于救济他了。
冬天快到了，他会不会在冬天被冻死呢？他不知道，可是他不想死。
想了想，他咬了一口馒头，软软的带点甜，还是热乎的。.
他慢慢地嚼着，盘算着要不要去出家。村里那些没钱却生了很多孩子的人家，都有把其中一个孩子送去寺庙的，寺庙吃的是官家饭，不愁吃的。
只不过，他一个瞎子，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就是了。
“咝——”
他感到他的拐杖好像敲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便听到轻轻柔柔的抽气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虽是道歉，在她听来，那声音清冷又平淡，并无半点歉意。她脾气虽不好，但也不怪罪，只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这副模样。
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看得出还是那个人的模样，只不过稚嫩了些，那双好看的眼，黯淡而没有焦距。这次换成他是个残废了么，嘿嘿。
再看他一身黑色衣衫，看不出脏不脏，但穿的不大整齐，看得出是他自己穿的，并没有人帮他。
在她来找他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他的事情了，瞎子，父母双亡，舅舅抛下他，如今孤苦一人。
她轻轻抿了抿艳红的唇，而后嘴上勾起抹温柔的笑说：“无事。”
她心里盘算着，是要把他养大，来个养成系，还是就这样不管他，以后再来找他，可瞧着他这样，抛下他不管，冬天过不过得去还不一定。.更何况是个瞎子……
“你是方家的？”
他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并不答话。看得出他有些戒备。
“你可曾听说过你父亲救过邻村的一个小丫头？”
其实这事本没有的，不过是她胡扯罢了，但是不胡扯，瞧他这戒备样，她又怎么能和他搭上关系呢？
他摇摇头，还是没开口。心里已经开始思量着，这女子到底是干嘛来的？瞧这架势，像是……
“嗯……可能那时候你还小，并不知道。听说你孤苦无依，我呢，也父母双亡，所以想着，倒不如我俩一起生活吧。”
其实她没想和他过多久，只不过带他挨过冬天罢了，过了冬天，她便想办法脱身，想要靠养成让他喜欢上她，还是太难了。
果然如此……听到她说的话，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想了会儿，开口道：“你要把我带到你们村去么？”
当然不行！那些事都是瞎编的，她可没住这儿任何一个村，带着他过去那岂不是露馅了！
她赶忙道：“不不不，我就带你在你们村生活，我们村的房子我已经给卖啦。”
他总觉得她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但他直觉她最起码现在没有害他的心思。不是说无感残缺的人，总有另一方面会变得很强么？他就是，直觉向来都是准的。
他点点头，道：“那我怎么称呼姐姐？”
“就叫姐姐吧……”她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无涯。”他沉默一会才缓缓开口答道。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罢了，他叫什么，并不重要。在她的心里，他就只有一个名字——穆远之，不管他如今叫什么，是什么身份。
轻叹一口气，她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让他带路回家，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快到家中时，她才突然想起什么，道：“若我没来，今年冬天你打算如何过？”
她靠近他时，他总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出来，并不是什么香气，但有点好闻，而且还十分熟悉，见她停下，他先是闻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答，“大概……出家吧。”
出家！她黛眉轻蹙，那幸好是她来了，若是她没有来，他出家了，她该怎么让一个秃瓢喜欢上她？这次的任务还真有挑战性，上一次是杀手，这一次又是个瞎子。
她心中略感庆幸，随口答了一声，而后道，“你今晚想吃什么？吃鸡好不好？”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尤其喜欢吃鸡。没办法，谁让她是……
他静下心来又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答道，“好。”顿了顿，他开口问，“姐姐你姓什么？”
“姓胡。”她随口说道，既然他在这里不叫那个名字了，那么她也该换个能够配合这次身份的名字，而后便去忙吃的了。
他点点头，这才摸索着坐到凳子上。
其实他生下来时还不是瞎子，在十岁前他的眼睛都是好的，他甚至还念过书。过目不忘，算术解题十分迅速而且基本都是对的，也算是村里有名的神童了。
他念书那会儿，看的书很杂，除了四书五经还有一些奇闻异事，什么记载鬼怪狐妖之事的书他都有看过。起初看那些书也只是因为有趣，他并不当真，直到他十岁那年，他的眼睛瞎了。
他的眼睛不是因为什么人瞎的，而是因为那些书上记载的东西瞎的。他并不贪玩，但有时架不酌友拖着，也会在夜里偷偷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