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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万家灯火(二)

    圣家。

    保姆回家过年了,敏毓和敏欢母亲只好担当起了主妇。在厨房里包饺子,张罗饭食。

    圣河和敏澄下围棋,敏欢上网,圣岳则在看一本厚厚的线装书。

    圣家的成员构成有些与众不同。

    老爷子圣岳和许卸——也就是当今的禅一师太——是夫妻,也是师兄妹。圣河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敏毓和敏澄姐弟俩,本是一对孤儿。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圣岳走江湖算命时,在一个村子里遇到姐弟俩。

    那时,收留他们姐弟两个的那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苦苦请求圣岳把姐弟俩带走,为的是即救一救他家,也给两个孤儿一条活路。

    那时生活困难,那家凭空添了两个只会张口吃饭的孩子,确实是个巨大的几乎不可承受的负担。

    不过,圣家却是个例外。

    那时,圣岳和许卸夫妻二人一起行走江湖算命,算一个命5半个金币,一人一天算10个,2人就是10元个金币。一个月就有300左右的收入。

    那时的300金币月收入,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养活两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许卸和圣岳一致认为,是上天看他们只有圣河一个孩子,才给他们又送来了两个,这样的礼物简直就是上天对他们的眷顾,岂有不收之理。

    尽管有些不舍,在起初的十多年之中,圣岳还是边走江湖边打听敏氏姐弟的亲生父母,可是一直没有如愿。

    与一般的收养有所不同的是,圣岳和许卸一直保留了两个孤儿的原姓,既没有给他们改姓圣,也没有改姓许。

    他们一致认为,姓氏是一个人的根的标志,姐弟俩有权保持自己的姓氏。

    随着年龄的增长,敏毓出落的愈来愈漂亮,并且和圣河开始眉来眼去。圣岳见近水楼台先得月,岂有不高兴之理,于是,在敏毓大学毕业后,就为两人举行了婚礼。

    敏毓由女儿变成了儿媳,虽然身份变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后来,敏澄也上了大学,也成了家,也是圣家出钱出力办的。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敏澄与圣家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敏澄成亲后,也一直住在圣家,直到到了青林县当县长,才算搬出圣家,自己单住。

    就连圣林对敏澄的称呼,也是时而叫舅舅,时而叫叔叔,无论叫什么,都对。

    敏澄一家每年春节都是在圣家过的,直到正月十五后才会回去,只是敏欢仍会一直赖在圣家直到幼儿园开学。

    不过,她是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因为她就出生在圣家,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回到自己家,是属于流浪在外,圣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敏澄在圣家过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到这里躲清静了,躲避那些过年期间到自己家里拜年送礼的人。

    这一点,也是最令圣岳感到高兴和自豪的一点。

    饺子煮熟了,敏欢出去放了礼花鞭炮,圣家的年夜饭开始了。

    圣岳坐在首席,亲自拿起酒瓶,给每人都斟了一杯。

    “来,都喝点儿,圣林虽然不在家,但和他师伯在一起,也不至于受了委屈。人不和命争,现在受点儿苦,未必不是好事,劫难一过,就会回来的。咱们的日子还得继续过,圣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圣岳说完,率先一饮而尽。圣河、敏澄倒还能保持镇静,敏毓和舅妈虽然心中酸楚,也只得强作欢颜。只有敏欢把持不住,泪水早已流出。

    “爷爷,我想圣林哥哥。”

    圣岳给众人使个眼色,不理敏欢,哭了一会儿,敏欢也就好了。

    圣岳知道,圣林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不如索性挑明。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该过去的,也总会过去。

    果然,气氛一会儿就好了起来。

    吃完饭,圣岳去休息,其余人到禅觉寺看禅一师太。

    每年的除夕夜,禅觉寺都很热闹。

    除了居士信众外,这几年来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女孩儿们除了许愿还愿,还要凑热闹和炫耀她们的美丽。男孩们除了展示他们的活力之外,还要来看女孩儿。

    不过,最吸引他们的,是禅觉寺的午夜钟声。传统的烟花鞭炮,反而倒没有多大吸引力了。

    最为虔诚的是比较年长的信众,许多人早早来到,排队等待,等着在钟声敲响时,献上第一炷香,为自己或家人祈祷来年的幸福。

    禅一师太总觉得有些事没做,想了想,才知道,自己是在等着圣林来给磕头。想到圣林如今在看守所里的,心中不禁黯然。

    “看来,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了无牵挂啊。”

    禅一自嘲地苦笑一声,上殿说法去了。

    禅谛虽然身为居士,尚未落发,但她早已皈依,加上当过医院院长,组织协调能力自然不差。

    所以禅一便将寺院的日常管理事务悉数委托于她打理。

    禅谛果然不负所托,即便是今天这样的大场面,也处理的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禅觉寺的午夜钟声敲响了,禅一开始升坛讲法。

    比丘尼、居士、信众们以虔诚的目光仰视着禅一,美丽的光芒映照在禅一身上,他们深信,那就是佛光。

    虽然没有扩音设备,但禅一的声音仍然让他们每个人都清晰可闻。他们深信,那一定是佛菩萨加持的结果。

    就连敏欢也张大了嘴,惊讶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奶奶好美好美啊。”

    赶紧拿出手机拍照。

    奥微本该回家,或者是回到自己修行的山庄去,可是,他的师父却让他留在禅觉寺。

    今天禅觉寺的人很多,放烟花、上香、送长明灯,防火的事可不能马虎了。

    虽然他的职责不是防火,可是,这几天,寺院的一些土建、装修活都停了,他也呆不住,就主动承担起防火的活儿了。

    收拾香炉,指导信众上香,拉电接电,都是他的事儿。

    奥微12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几乎就是伯父养大了他。

    他的读书成绩很好,可是没有机会继续求学。17岁时,就自己谋生,开始给人做家具。

    从一个人开始,到开办家具厂,靠着自己的手艺和刻苦耐劳的精神,成了家,生儿育女,又给子女买了房,成了家。

    按照命理的观点,奥微是属于有读书命,没有读书运的人。

    命带文昌,但少年运时,印星被破。尽管读书不多,但学习能力却很强。

    文能识图、画图,武能实际操作。车、钳、铆、电、焊,木工、瓦工、水暖、喷漆,几乎无所不能,且都能干的有模有样。

    他甚至还和两个朋友一起,发明制作了一台汽车——结合汽车和拖拉机两者功能于一体的车,并且获得国家专利。

    曾经有罗斯客商想买他的专利,国内一家拖拉机制造商也曾经与他合作,只是因为兼并改组,此事终于流产。

    后来,奥微结识了师父,就开始在师傅的山庄和各寺院做义工,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

    皈依后,师父给他起名奥微。意思是博察奥妙,细究精微。

    希望他认真修行,以成正果。

    是否成正果,现在还谈不上,但是,认真修行这一点,他确实做到了。

    一个尼姑走过来,正是永乐。

    “奥微师,禅谛师请你给流通处接个灯,那里的光线有点儿暗。”

    “我这就去”

    奥微答应一声,去找工具了。

    大楚南部,椰岛。

    秦亭,都教授,秦望舒一家三口是昨天飞到这里来的。之所以飞到这里过年,理由与敏澄一样,就是为了躲避应酬。

    秦、都两家都是书香门第,虽非巨富,却也不乏家财。所以对节日期间的人情往来不胜其烦。

    作为市长,秦亭几乎可以算是个异类。

    他本是弃文从政,对钱财看的很淡,甚至对仕途看的也很淡。

    对于他来说,能够实现他的执政理念才是最重要的。

    当官能够造福一方,或是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固然好,当不好官,大不了再去教书或者做研究,也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所以,他既不收礼,也不送礼,逢年过节也不走动。

    但作为一个城市的市长,他可以不给别人送礼,却难以不让别人给他送礼。

    为免麻烦,几年来,一家人都到外地度假,玩儿起了失踪。只是在自己值班时,才回到岗位,值班一结束,又返回度假。

    烟花绚烂,漫天飞舞。秦望舒临窗而立,遥望北方。

    “圣林此刻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把我送他的东西吃了?踩小人了吗?还是那副狼狈样子吗?”

    “丫头好像有什么心事?”

    秦亭看了看都教授,低声问。

    “怕是恋爱了吧?”

    都教授摆摆手,低声回答。

    深州,沈家宅邸。

    坊间曾有传闻说,沈家是明代巨富沈万山的后裔。

    但此说没有得到沈家的回应,也没有有力的证据支持。不过,沈家在前朝就是个工商大家族,则是不争的事实。

    沈家后人遍布欧罗亚、米国、东南亚细亚及红港。

    沈家大陆系掌门人沈老爷子,及妻子沈老太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都是乡村临时教师。因为争取转正屡屡未果,一气之下去职。

    两口子来到阳州、深州,往内地倒腾服装,电子表、录音机等电子产品,掘下了第一桶金。

    后来夫妇俩与海外的亲戚联系上,到国外连探亲带考察,彻底打开了他们的眼界。这才觉得,当初为了个临时教师转正的指标争个头破血流,实在是天下最可笑最荒谬的事。

    此后,在楚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每一次重大利好和危机中,沈家都是赢家。包括股份制改造、破产、购买中小企业、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开发、能源投资等,沈家都屡有斩获。

    当理论界还在争论,楚国企业究竟应不应该走出去的时候,沈家大陆系和海外系已经联手,在世界各地进行工程承包了。在澳利亚、印尼安和阿菲里加进入采矿、能源行业。

    尽管沈家从未上过《飞富富豪榜》,但每次发布榜单时,在补充说明中,都会有关于沈家的描述。

    “沈家行事一贯低调,其产业遍及海内外,行业众多,股权结构复杂,对其财产难以统计。但保守估计,当在数千亿金币左右,且多为优良资产。”

    这些或许都没错,但最让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自豪的,还是沈家的员工团队和公司治理结构。

    虽然是家族公司,但沈家用人却完全是开放的。

    其用人标准只有两个:忠诚与才能。

    沈家人可以获得家族分红,但在公司的框架内,即使是沈家的近亲属,也与他姓人一样,在薪酬、升职等方面,没有任何特权。

    就连沈紫衣当初在比亚投资,用的钱也是她的分红和自己的股权抵押贷款和父母留给她的遗产。

    还在沈老太爷和沈老太太背着大包小包挤火车当倒爷儿时,他们就开始资助那些贫穷子弟读书。

    这种资助并没有什么功利性,也没有什么长远规划,只是出于对乡邻中弱者的同情和两个乡村临时教师对渴望读书孩子的由衷喜欢。

    沈氏夫妇自己都没有想到,正是他们资助的这些孩子们,在沈氏后来的发展壮大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对有多少个公司和有多少利润或许记不清,但对于他们资助过的孩子的数目,却是绝对不会搞错:1836人。

    从受助得那天起,沈老太太便为每个人都建立了一份档案。

    翻开档案,就能看到,从地域上,这些人遍布海内外,从行业上,政商军学教卫文等行业都有,从年龄上,有最长的市长,海外高管,还有最年幼的幼儿园学童。

    每年除夕夜的沈家聚会中,来的除了沈家人,就是这些受过沈家之恩的人。

    沈家从未邀请过这些人,也从不要求他们有什么回报。即使有些人接受资助后,不再与沈家来往,甚至已经有所成就时,沈家也从不主动与他们发生什么联系,更没有抱怨过一句。

    沈氏工商帝国大陆系的版图,大致可以分为三块。

    以深州为首的南系,以沪江为首的东系,以兴阳为首的北系。

    南系历史最久。

    东系规模最大,实力最强。

    北系则是后起之秀。

    无论海外系,大陆系,由沈家直系亲属出任第一高管的,均没有。

    只有沈紫衣是个例外。

    沈紫衣能够独掌北系,据财经媒体分析,出于以下原因:

    1、出于沈氏夫妇的愧疚和补偿心理。

    沈紫衣出生时,正是沈氏夫妇刚刚创业之时,沈紫衣的父母也跟着奔波,立下最大功劳。沈紫衣一直被寄养在乡下的邻居家里,直到六岁时,才被接回到沈家。

    第二年,沈紫衣母亲因病去世,第三年,父亲因车祸离世。十五岁时,独自一人到鹰国读书。

    正因为沈紫衣身世可怜,沈氏夫妇总感愧疚,因而对沈紫衣的宠爱也最多最深。

    2、沈紫衣是沈家孙辈中的老大。

    3、沈紫衣具有海外背景和全球视野。

    4、沈氏大陆系的北方战略,注意力转向东北亚和中亚。

    5、沈紫衣的个人能力,独自一人北上,初步打下了北系的天下。

    6、为沈紫衣将来接班,掌管沈氏全球,积累经验,历练资历,培养势力,建立权威。

    从今晚家族聚会的座位排次,就可以看出沈紫衣的地位。

    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是当之无愧的主位。

    沈老爷子的下手,是沈紫衣的叔父,当初创业的功臣,下一辈中最年长者。

    沈老太太的下手,就是沈紫衣了。

    老太太满脸慈爱,不断地给沈紫衣夹菜,并喂到嘴里,毫不掩饰她的宠爱之情。

    当大屏幕电视中传来午夜钟声时,全体人员跪下,给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磕头拜年。只是沈紫衣在磕头时,却走了神儿:

    “现在,该是换衣服的时候了,那个混蛋,这回该穿我送的衣服了吧。“

    起身,沈紫衣望向窗外。

    窗外,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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