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当皇帝的嘛,希望臣子能干,却不能比自己厉害,希望臣子脑袋好,却不能聪明过自己,最好是笨笨的,却胡里胡涂地把皇帝交办的事一件件做到淋漓尽致。.
笨蛋还能办好事,这意谓什么?意谓皇帝有老天爷照应着呢,要不这样,韦小宝能在康熙面前红成那副德性。
瞧!看清楚皇帝是不是笑了?是不是鱼尾纹深了?就说嘛,一个小丫头的小小游戏都能把一场战事赢得那么美丽,足见得天上的神佛全都站在皇帝那边。
皇帝兴致勃勃道:“大叔还以为你熟读兵书。”
“兵书?我连《三字经》都解不出来,大叔,你在嘲笑我吗?我不过是脑袋里装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嘟起嘴巴装萌,眼睛张得又圆又大,天真到她自己想吐。
她的话引得皇帝回想起,肇阳说她为弟弟解释《三字经》的情况,一个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皇帝的表情,解释了不少事。
钟凌火大,因为澧哥哥出卖她,出卖得不遗余力,可她还是得装出一脸天真无知,不晓得皇帝为什么笑得像神经病,唉,演技啊演技。
上官肇澧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真要大呼冤枉了,当时在墙外偷听的不只有他,还有那个喜欢恶整人的上官肇阳啊!
“行,大叔不嘲笑你,既然你脑子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给大叔说说,假设在滴水成冰的天气,五万大军要攻打一个坚固异常的城池,但对方闭门不出,任凭大军在门外呼啸叫嚣,不肯出面应战,这仗还能打吗?说说看,说得好,有赏!”皇帝笑道。.
这纯粹是说笑,皇帝喜欢小丫头,想逗她多说几句话罢了,因此上官肇澧没帮她,拿起一块蛋糕,享受甜食带来的幸福感。
钟凌哪里不知道这是皇帝的小乐趣,她大可以撒撒娇,说些痞话给混过去,但她不愿意,她想提供意见,只要能够帮到澧哥哥一点点,就值!因为这场战役关系着澧哥哥的性命。
态度极其认真,她问道:“当所有人都相信滴水成冰的天气不利战争,是不是对方定也会认定我方不会在此刻出兵?那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坏的时机有没有可能变成转机?”
钟凌接连几个反问,问得在场的男人心头一凝,脸上带出几分严肃。
上官肇衡道:“问题是那堵城墙是用巨石筑成,不易攻破,他们只要来个相应不理,任凭我方在城下叫嚣,冻死的是我方大好男儿。”
“为什么对方不应战?是不是因为他们认定我方不会挑在这个笨时机打仗,于是城里守兵比往常少?还是认为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只要耐心等待,让寒冷的天气收了我方士兵,他们就赢得此战?他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
“说得好,但要怎么反其道而行?天气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他们有城墙可以抵御风雪,我们的士兵只有帐篷,何况咱们的人适应南方的天气,对抗寒冷的能力比不上对方。”
“我们分成两方面来讲。第一:御寒。大叔知不知道,鸡鸭的羽绒有很好的御寒效果?如果再加上手套、围巾、厚棉袜,就可以帮助士兵抵御寒冷。
“除此之外,保暖的方法很多,比方把铁粉、碳、蛭石、盐巴和在一起,以六比二比二比一的比例调配,就可以做成暖暖包,放在身上很保暖的,又比方喝姜汁来提升免疫力……
何况除非粮食供应不足,否则只要吃得饱,士兵有充足的力气运动,身子一动,就不会受冻。.
“第二:战争。谁说城墙坚固就破不了?如果咱们用水龙朝城里大量喷出水柱,会有什么效果?正因为滴水成冰,把砍下来的牲畜四肢贴在城墙上,热腾腾的血会不会迅速黏在墙上,成为一道道阶梯,助我方士兵夺城?
“因为滴水成冰,城里家家户户必要燃煤取暖,若在箭端裹上油布,登高后大量朝城里射去,会不会引发大火?因为滴水成冰……”她邪恶地干笑两声,摇头,再摇头,咬牙说:“不行,实在太太太恶毒了。”
她越是这样,越是勾得人心痒痒。
“怎么个恶毒法?”上官肇阳急问。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还是别说吧!”她笑得很奸诈,连皇帝的好奇心都被勾出来了。
上官肇阳很清楚她的罩门在哪里,他比出一根手指头,道:“你说,我买一千盒礼盒。”
哇哇哇……一千盒?!
澧哥哥才应下五百个,转眼就翻上两倍,上苍那个……好生之德就、就,就先摆两边,利益放中间。
钟凌翻过杯子,再拿出一根筷子摆在上面,“小时候我们常玩一种游戏叫作跷跷板,如果在这头摆上一大桶燃油,另一端用重石撞击,‘啪’的一下!燃油甩进城里,再用火箭点燃火苗,效果肯定比使用火箭更好。
“不是滴水成冰吗?不是怕冷吗?这会儿有火取暖,怎么还冷得起来?待城里起火,要不要大开城门让百姓避祸?要是事先在城门口挖大洞,等城里的人冲出来,再拚命往里头灌水,冰火九重天呐,肯定精彩得很。如果好死不死,第一个逃命的是敌方大将,哈哈!买一送一大优惠。”
她的乐,乐上皇帝心头,龙嘴咧开、龙眉弯弯、龙眼眯成一条线。
“怎么说?”皇帝问。
“杀敌杀将,只要武功够强,就能办得到,但要折辱对方大将可没那么容易,所以大家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因为被折辱的大将,就算不死,以后要再发号施令,绝对服从的人定会大减。
“身为将军最了不起的,并非他不凡的武功战略,而是他是全军的精神象征,失却权威的大将军相当于失却民心的帝君。如果他摔进水坑里,长年生活在寒冷的地方,肯定知道在凛冽的寒冬里湿透全身,想活命唯一的方式是……”
赤裸!答案在所有人心里浮现。
瞬间,鲁鑫全身赤裸,脖子绑着绳子绕城一周的场景浮上,上官肇阳抿唇一笑,道:“你还真把战争当成儿戏。”
钟凌轻哼一声,儿戏还听得那么乐?有本事就想两个儿戏出来听听。
她噘嘴,不满道:“小丫头哪懂得军国大事,我会的不过是些游戏罢了。”
“行了,小丫头能想出这么多法子已经不容易。”皇帝笑着替她解围。
钟凌摸不清他的态度,似乎没把她的话给放进心里,唯有经常在皇帝身边打转的上官肇衡等人知道,钟凌的话已经深植帝心。
可不是吗?谁会想得到反其道而行?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其不意?
接下来,吃吃喝喝,皇帝在小小的、简陋的屋子里品尝到甜蜜与放松,耳里听着小丫头口口声声喊大叔,仿佛间,他也有了平凡人家的幸福感。
一行人下楼,钟凌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原本空荡荡的铺子里居然挤满了人。
是皇帝微服出巡到唐轩这间小铺的消息传出去吗?钟凌没反应过来,满屋子的人像是有司令大喊一声“跪下”似的,所有人全跪成一团,伏地叩首,嘴里大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凌傻了,不是因为“乍然”知道大叔就是她很“崇拜”的皇帝,而是因为,当那么多年的人类她还没被这么多人跪拜过,哇咧,那感觉不叫爽,而是全身有千百只虫在蠕动。
不过,皇帝错解她的发傻,笑着对满屋子的官员说道:“都快起来,你们吓到朕的小丫头了。”
朕的小丫头?这几个字代表什么?代表钟凌是皇帝罩的,谁敢不巴结,自己看着办。
直到这会儿,钟凌才反应过来,演技啊演技,快点出门,轮到你表演了。
然后她适时地望向皇帝,恰当地张口结舌。
“大……叔……”她用力闭眼、用力摇头。“不对,是皇、皇上……”
皇帝大乐,他爱死了这种效果。
“果然是吓到了,伶俐口齿全给丢啦?”他拍拍钟凌的肩膀笑道:“丫头,朕准你喊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