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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正面相对

    素白的布匹之下,那具已冰冷的尸体,就放在不到一丈之处。慕言乖巧可爱,若能抚养她,林芳茵自然打心眼里愿意,可她位份不高,又加上怀着孕,前有猛虎后有毒蛇,她就算日夜守着,恐怕也难保慕言周全。

    “慕言,听话,跟着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很疼慕言的。”林芳茵拉着慕言的手,耐心地劝着。

    情绪稳定下来的慕言又重新展露笑颜,慢慢地挪到贤妃面前发着颤音道:“贤妃娘娘”。

    虽然慕言一派胆怯,但笑起来却是甜到人心,让人分外喜爱,贤妃一听到慕言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都快化了似的,她使劲地“哎”了一声当做回应,眼神都快软成了一滩水。

    看着慕言通红发肿的小手,更是怜爱了几分,她牵过慕言的小手,对着皇上缓声道:“还望皇上成全臣妾与慕言的母女之情。”

    说罢,贤妃拉着慕言的手“噗通”一声向皇上跪下,双目盈盈,眼眶都已泛出了泪。再看着心中坚硬如铁,稳如泰山的贤妃,皇上也不想断了她的念想,于是皇上直言正色地说:“自即日起,慕言由贤妃抚育。”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看皇上的严色立马退缩了,她看着贤妃将慕言领在身后,仿佛已是母女般的俩人,脸上的讽刺更深。

    既然贤妃费尽心思地想要抚养慕言,皇后也不再穷追不舍,由着她去吧,再怎么样也不是亲生的,费的苦心再多也不过是付诸东流罢了。

    “静儿,将慕言带下去。”贤妃高声地说道,眼神却是扫向皇后,无任何惧意,再看着座下的尸体,面露复杂。

    金砖红瓦,这冷得沁骨的寒风,幽幽悄然地随着宫人的掀帘之举频频窜进,每一寸角又凉了几分,大殿里的那丝幽魂伴着莫名的幽香游走在宫苑中,林芳茵知道,方婕妤生前做不到的,现今却是可以自由地行走在大河山川中,没有束缚,没有欺侮。

    林芳茵眼前恍若出现一个女子,风雪之中,回眸一笑,惊艳了年华,迷幻了众生……

    顿时,林芳茵的眼角湿润了,不知是否自己心肠越发软的缘故。

    方婕妤的死,太医说是服毒自杀,皇上听了之后将方婕妤以昭仪的待遇下葬,以慰亡灵,三日后下葬。如此一来,方婕妤的心思也算了解了,走时也能体面些。

    原来是一场宫宴,现今出了方婕妤一事,林芳茵也没了心思再待下去,于是,她寻了个由头说身体不适,便退了出去。

    路上林芳茵问道:“今个儿新晋的赵才人怎么没来?”

    玉眠略微思索,随即就着答道:“好像是染了风寒,就差人送来了庆贺之礼,人却是未到。”

    这个赵原倒是特立独行,随着心意行事,不知是洒脱孤僻还是孤傲狂妄,如今,也是该拜访下这个宫宴一别的赵才人,看看是什么样的秉性。

    于是,林芳茵准备移步到绫绮宫,转身的时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林才人请留步。”

    清朗的声音恍若玉石之声,如水滴掉落在石头之上的声音,清脆之感流出迷醉了人心,林芳茵一恍惚,随后回头一望,发现淮麟正站在不远处痴痴地看着林芳茵,衣袍随风而飘,倒给淮麟增了几分飘逸灵气。何时那个青涩的淮麟换上了一副成熟稳重的姿态。

    林芳茵定在原处,不明白他的含义,可又想起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扭头而走更显得遭人闲话,直至淮麟走到林芳茵面前,眼神迷离地说:“林才人最近可好?本王许久未见才人,不知才人过得如何?”

    “妾身不过与王爷有几日没见而已,王爷怎么……”后面的话林芳茵收了回去,一番话浸透暧昧情愫,说出来也怕王爷尴尬。

    可她不知,淮麟一直注视着林芳茵的神色,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淮麟都尽心地记下,不遗漏分毫。突然戛然而止,淮麟有些希望她继续下去,看着她蠕动的双唇,红润饱满,樱桃一般让人垂涎欲滴。

    淮麟就这样看着她的娇颜,每一处都像精雕细琢的美玉,让人移不开眼,自诩见过美人无数的淮麟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林芳茵的美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越看下去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深深伏在上面,再也移不开。

    “王爷……还请自重。”林芳茵偏过头,不再看淮麟的脸,她侧身对着淮麟说道:“妾身还有事就不陪王爷了,妾身告退。”

    言尽以后,林芳茵携着玉眠朝绫绮宫赶去,玉眠看着林芳茵面无表情,心知她定是有所不快,也就不再询问。

    其实林芳茵知道从淮麟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猥亵之色,他的眼睛清澈的不含一丝杂尘,就像是玉泉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方才林芳茵也不知怎的,看着那双眼竟忍不住多看几眼。

    直到她走到绫绮宫门口才逐渐平息下来,如今林芳茵就算再不在意,那股灼热的眼神恐怕也让她警觉起来。

    她是妃子,他是王爷,永远都不可能交集在一起。想着,她踏进了绫绮宫,原本她以为宫里会很热闹,哪想却是如此冷清,若不是宫苑里整洁明亮,林芳茵还以为自己进了冷宫。

    这时,一个宫女掀帘而出,手拿铜盆,朝院子里倒着水,猛地一下,水花四溅,溅了林芳茵一身不少的水,又是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恐怕再在外面站上些时候,衣裙恐怕已结了冰,这般想着,林芳茵直接问着呆若木鸡的宫女:“你家才人呢?”

    看着宫女的神情,像是很诧异林芳茵回来,难不成这里鲜少有人踏足不成,按理说赵原才得宠,攀附示好之人绝不在少数,如此而言也只有这位赵才人面冷之故吧。

    宫女连忙放下手中的铜盆,一脸错愕惊慌地说:“林才人恕罪,奴婢失手弄湿了才人的衣服,还请才人进屋来,褪下外袍让奴婢给您烤干。”

    褪下衣袍过后,林芳茵开始打量周遭,虽是刻意翻新了一番,但未免太简朴了些,连摆设都是极其旧式的装饰,只不过这屏风却是崭新精致,上面的画只是清新的竹林,一派绿色看起来让人心中骤然舒畅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赵原才姗姗而来,红珠玛瑙打造的头面,通身的华贵,首饰繁重复杂,但无一不是精巧之物,连项上的一串粉饰金镶宝石链用的都是上好的南疆之玉,妩媚多情,连林芳茵一个女子看了都似丢了魂,更何况是皇上,难怪赵原性子冷淡却一直深受宠爱。

    两人一碰面还是林芳茵先开口:“听说妹妹染了风寒,我就顺脚来看看。”

    虽说是客套之话,可赵原却是未留情面当即面上寒笑,讽刺地看着林芳茵,并未开口。气氛一时到了尴尬的局面,林芳茵不知她是生性如此,还是原本进宫就是她心不甘情不愿。

    好在林芳茵并未放在心上,展颜一笑地看着赵原,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一般,兀自地说:“今个儿风大,赵才人不出门是好的,许多事情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林芳茵暗含深意,但赵原似是对林芳茵的话不为所动,依旧冰冷的面孔,不过她看着林芳茵的眼睛中又多了几分复杂,随后她自上而下看见了林芳茵隆起的肚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有事,就不陪林才人了,彩林,送客!”

    逐客之令既已下,林芳茵也没必要再待下去,本来就是想见一见这个不轻易见人的赵原,再者也想给她提个醒儿,今日之事宫中恐怕早已传开,其中的厉害及手段赵原就算再与世隔绝也不得不有个底,方婕妤就是个幌子,所有不得人知,掩人耳目的事情恐怕还在后面。

    一面之下,林芳茵就知赵原的性情,拒人千里之外,又集万千宠爱,恐怕明里暗里已有人蠢蠢欲动,方才她提及今日之事,只是提醒她独善其身既是正法。

    而赵原的双眸中蕴含了太多,没有单一的情愫,让人琢磨不透,这是林芳茵第一次如此看不透一个人,她像是将自己封闭在层层房间中的人,隐匿了太久,让人看的不真切。

    “玉眠,今日之见你觉得赵才人怎样?”林芳茵询问着玉眠。

    玉眠也不知如何回答林芳茵,表面上一副不留情面,拒人千里之外,这一点倒是跟原先的李才人有些相像,可内地里恐怕也不尽表面上所显之样。

    在宫里看了那么多是是非非,玉眠也多了几分灵光,她回答道:“小姐,奴婢不敢妄下定论,只觉得赵才人并非生性如此,可能……”

    “可能有过什么遭遇。”林芳茵接过话,其实她心中也是如此之想,不过这也只是猜想,如今,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摸着已有五个多月的小腹,林芳茵甜蜜一笑。

    含章宫中,德妃点上香,放在佛像前,闭目静静地叩拜,直到行完佛礼之后,她才起身,双手禁闭贴着掌心,默默祈祷,面上一片悲悯,她对着一边的慕芸道:“阿弥陀佛,善哉。许太医可把东西都放进药里?”

    “回娘娘,每次都放一定的剂量,断不会被发觉。”慕言低头回答道。

    德妃睁开双眼,看着慈悲的观音像,一脸动容,似是有犹豫一闪而过,她看着佛像道:“如今,为了毅儿,本宫只有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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