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千量正说着话,云姗姗突然奔了过来,到他跟前她双膝一屈的跪了下来,啜泣道:“王爷,姗姗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了您生气?”
他脸色不豫的瞥了她一眼,背过身子,懒得搭理她。
赵总管立即召来跟在后头的随从,要将她拖走。
云姗姗不肯走,膝行爬向白千量,抱住他的腿,哀声泣求,“王爷,求您别这么狠心对待姗姗,姗姗心中只有您,这几日见不到您,姗姗痛不欲生!”
她受够了这几日来在集翠阁里遭人冷嘲热讽的日子,等她再得到王爷的宠爱,她要撕烂那些贱人的嘴。
然而她如此低声下气的乞求,却无法激起白千量的半分怜惜,反而更添厌烦,他不留情的抬脚踹开她。“把她拖下去,若她再闹,就将她逐出王府。”说完这句残忍的话,他不再看她一眼,径自离去。
对一个已经不得他宠爱的小妾,他没有丝毫的耐心。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对我……”云姗姗对着他的背影凄厉哭喊着。
白千量依旧无动于衷,脚步不停,就在他准备返回寝屋时,不经意抬起眼,瞥见站在前方拱桥上喂鱼的花萝,此刻春阳照在她身上,她嘴角微弯的俯视着下方池中的鱼儿。
他猛然停下脚步,眯起眼凝视着她的脸庞,那张脸依稀与他记忆中的那名少女重迭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发现花萝竟也长得肖似那名少女,杏眼柳眉,樱唇瓜子脸,除了她的嘴角旁少了颗痣,此刻的她彷佛是那少女长大后的模样。
算算时间,当年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九年后,也该二十二、三岁了。
他怔忡的望着花萝,迟迟无法收回眸光。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花萝转过头,觑见是白千量,见他紧盯着她看,她神色淡然的朝他福了个身,便旋身离去。
白千量这才收回目光,告诉自个儿,花萝不可能是她,因为她嘴角旁没有那颗痣,然而方才她伫立在拱桥上的身影,却徘徊在他脑海里,迟迟没有散去。
待他回到寝屋,鲍淑仪已在屋里头等着他,还有那四名花萝送给他的婢女。
白千量抬眼朝几人的脸上一一看去,突然发现,花萝与这几人长得也有几分相似,若是在她嘴角边点颗痣,或许她会是最相像的。
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皇后作主,安排花萝嫁给他时所说的话——
“本宫差人打听过了,当年救了你的人,正是花太傅的孙女。”
成亲翌日,发觉受骗的他,愤怒进宫面见皇后。
“母后,花萝并非当年救我之人,您为何要骗我?”
皇后与他母妃是亲姊妹,当年母妃生下他不久,便因身子虚弱而病逝,他是由皇后带在身边养大的,雨人亲如母子。
“怎会不是!本宫命人打探到的消息确实是花家千金没错,当时花萝去纺城探望她外祖,回程时花家的马车经过那里。”
知道白千量一直在寻找当年曾救过他一命的少女,她也细心留意着,派人四处打听,之后得到消息,说当时只有花家的马车经过那里。
为求谨慎,她还特意找来花夫人,询问是否有此事,花夫人说那年花萝确实曾出京去纺城探亲,回来时应该会经过那里,至于当年花萝是否曾救过什么人,她则表示没听说过。
由于皇后当时并未向她说明当时被救之人是白千量,花夫人也未放在心上,她是花萝父亲的继室,嫁入花家后,很快便生了一对龙凤胎,忙着照顾自个儿一双儿女,对花萝并不上心,回府后也没将这事告诉花萝。
听了花夫人所言,皇后心下觉得应当就是花萝没错,这才促成两人的婚事。
“当年救我的姑娘嘴边有颗痣,花萝并没有。”他质疑。
“难道是底下人弄错了,是花家的其它闺女不成?”
为了查清这件事,皇后再召来花夫人询问,花家是否有嘴边有痣的姑娘。
“花府上下并没有人嘴边有痣的,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找这人?”花夫人回答后,好奇的反问。
“没事。”皇后摆摆手,没将原因告诉她,不想将白千量在寻找救命恩人之事泄露出去,一来是担心有人得知后前来冒名顶替,二来是不想有人藉此挟恩图报。
这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这么多年来一直找不到那少女的下落,白千量不禁心忖,也许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见到她,毕竟人海茫茫要去寻找一个不知姓名来历的姑娘,无疑是大海捞针。
想及此,他有些意兴阑珊,屏退了那四个姑娘和一干丫鬟,只留下鲍淑仪。
“王爷怎么了?”察觉他的异样,鲍淑仪关切的询问。
他不发一语,抬手轻抚着她嘴角边的那颗痣。
她明白此刻他那温柔的眼神并非是给她的,她回望着他的眼神透着一抹复杂难辨的思绪,幽幽启口,“这么多年了,王爷仍是无法忘怀那个姑娘吗?”
当年他乍见她时,便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还追问她当年是否曾在嘉陵河畔救过一个人。
也许由于她是他第一个遇见嘴边有痣的姑娘,他将他在寻找那少女的事告诉了她,还纳她进府。她只是个庶女,她爹也只是个芝麻小官,依他尊贵的地位,她连庶妃都不够格,但她进门没多久,他便将她抬为庶妃。
这些年来他是很宠她,可没人知道,他并未碰过她,她只是被当成那少女的替身,在他想念那少女时,看着她的脸一解相思。
之后王府里陆陆续续添了好几个嘴角有痣的姬妾,她们同她一样,全都只是替身罢了,可笑的是,那些姬妾丝毫不明白自个儿的身分,以为得了他的宠爱,便恃宠而骄。
这几年来她看着他宠爱过一个又一个姬妾,也冷眼看着那些姬妾一个又一个的失宠,只有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就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也知道唯有安安分分,她才能永远待在他身边,可是每当他露出这样柔情的模样时,她的心就忍不住隐隐痛着。
白千量收回手,目光停留在她嘴边的那颗痣上,彷佛在回答她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是因为一直得不到,所以难以忘怀。”
日暮时分,天边晚霞浓艳如火。
春风拂过树梢,掠过枝头,刮起花萝身上一袭湖绿色绣着荷花的衣裙裙摆,也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
她毫不在意,站在门前,抬眸凝视着缓缓西沉的红日,先前一直为不受丈夫喜爱而抑郁愁苦,鲜少有闲心这般欣赏日落,此刻,不再在意那些事了,这才有闲情揽赏夕阳美景。
触景生情,她低声吟诵起以前曾读过的一首诗,“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诗句描写的彷佛就是昔日的她,寂寞空庭春欲晚,空待良人迟不来。
才这般想着,眸光不经意一瞥,却见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她怀疑是自个儿看错了,不自觉用力眨了眨眼,但再定睛一看,不远处朝她院子里走来的人正是白千量,不过她很快便收起诧异,想着他应当只是经过,遂扭头走进屋里,懒得同他相见。
可片刻之后,白千量竟走了进来,将她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吓傻了,呆愣了一会儿才行礼。
“奴婢见过王爷。”
他抬手让下人们起身,看向花萝。
她压抑住猛然涌上的惊讶,朝他福了个身。“臣妾见过王爷。”
他颔首,径自在一张椅子上落坐。
命人沏了杯茶奉上后,花萝不解的问:“王爷怎么会上臣妾这儿?”
四年来他从没来过她这儿,这可是头一遭,要是以前的她,定会欢喜不已,可此刻她只有满心的疑惑。
白千量瞅睨她一眼,对他的到来,她脸上没半分欣喜,只有淡淡的困惑,彷佛他只是个走错路的陌生人,这样的她,让他不禁觉得有些事似乎脱出了他的掌控,这种感觉令他不喜,但他并未表露出来,指着挂在手上的布巾说道:“本王适才正在巡视王府,敲吊着手臂的布松脱了,便就近过来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