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再别
岁月无痕，浮生若梦，唯有你清姿冷颜，依然守候在记忆里，编织着亘古的缠绵，那曾经在燃起的希望，与月光不断摩擦，渐渐凋零，在风中摇曳。
指骨与木门的敲击，在寂静的夜里愈发的清醒，一声轻叹在屋里飘散，烛光绵长，拖拉着那抹清冷的背影。
“进来吧。”符凡放下书，从桌案后起身道。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双星眸映入眼帘。
生产之后的季星阑依旧纤细瘦弱，唯有那脸上添了些血色，看起来总算有了些活气，为了她的身体，符凡算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珍贵的补药补品不要钱的往她肚子里送，生冷凉的从来不敢让她碰，就连风都不舍让她吹一下。
一个月的滋养虽没达到理想的效果，好在不似之前那么的危险。
这也是当一切落定，明明可以随时就走，而季星阑为什么非要等在北玄生产的原因。
“阿宁睡了？”阿宁正是季星阑儿子的乳名。
说到自己的儿子，季星阑清冷的面庞上添了丝为人母柔润，“嗯，喝了奶便睡了。”
说来也奇怪，她的儿子除了生产时那声嚎亮的啼哭外，平日里都不怎么哭闹过，有时逗弄他，反应都是冷冷淡淡的，几乎不怎么笑，跟个严肃的小老头似的。
这让季星阑一度担忧不已，她记得当初谢其韫是个婴孩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坨，抱在怀里，一戳他脸蛋，就傻兮兮笑的模样多惹人可爱。
最后还是南歌安慰她说，小公子可能比较像广安王。
这话她听了之后一点都没能心安，忆起初见夜时，他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不禁为自己儿子的未来担忧。
“看你的模样有些疲惫，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吗？”
符凡揉了揉眉心道，“皇上初登皇位，根基不稳，且年龄尚小，许多事便自然而然甩在了我身上。”
符凡说这句话时有种自作的无奈，而非手握至上权力的过于谦虚。
比起之前，现在提及西越，谁能不知丞相符凡，甚至有人在私底下给符凡取了个称呼，‘十一皇帝’。
三个多月前的宫城惊变，五皇子弑父夺位，揭开了北玄皇室操戈，夺嫡之争的暗幕。与当年的南灵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不同的是，五皇子没有白律的隐忍与智谋，也没有他的狠辣，更没有他的运气，他不过是那只被螳螂用来裹腹的蝉罢了。
三皇子和六皇子胜券在握，刀光剑影之下是一片无辜者用鲜血铺就的道路。
北玄内忧外患之际，是丞相符凡当即则断，调来正在前方作战的孙深，一举歼灭叛军，并肃清朝堂，推举年幼的十皇子上位。
如今序幕拉下，北玄也渐渐恢复了以往，这一系列快的来不及反应的变化成就的不仅是北玄朝局的变化，更是一代丞相符凡。
用‘十一皇帝’来形容他现在的地位一点都不为过。
被视为站在权力鼎峰，北玄的内政大臣，深受惺帝倚仗的符凡，在他心里，权力背后，不过是无尽的孤独和苦涩。
“这段时间也只能辛苦你了，北玄还指望着你呢，还有，你最近要注意一些，‘那些人’似乎不甘于现状。”季星阑提醒道。
符凡闻言冷哼，“垂死挣扎而已，若不是顾虑着皇上的名声，我到不介意送他们去见先皇。”
说起这个季星阑想起一件事，语气里带着些探究，“当初就连我都已为你对先皇是恨的，但没想到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十皇子。”
符凡的视线越过她，定在了悠长的记忆里，他闭了闭眸子，忘却那些曾经的过往，曾经的风云，以及执念最深的恨意。
人已死，再谈也无意义，那个人是错是对，功与过，牵扯了这么些年，终是化为尘埃与他一同埋入深底，以及那个带着阴暗不能示人的秘密。
至于报仇，弑父戮兄，死在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手里，与他而言莫不是一种报应。
有些话说来他自己都不信，但到了真正抉择的那一刻，仇与恨反而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相信父亲也是支持他的。
再睁眼间，符凡的眸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深沉，“你的选择不也一样吗，难得我们志同道合。季星阑，你挺让人意外的，一出手必定是狠招，连我都被你瞒住了，若非你，西越在劫难逃。”
说完，符凡还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直到萧陌夜已逝的消息传开，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更加不可置信的是，早在几个月前萧陌夜其实就已经死了，而他，甚至他们，更甚至南灵以及西越自己人都没发现任何端倪，所有人都被这个女子给骗了。
本该是一场注定结果不同的战争，却生生的被这个女子搅动了风云，五皇子的突然谋逆，十皇子的兴起，以及最后北玄西越的联手，都无可厚非是这个女子的手笔，就连他都被算计进去而毫无知觉。
他那一句评价真的应验，她又一次拯救了西越。
“若不是你的默许，我也不能可能成功，符凡，真的，谢谢你。”季星阑认真的眸子看着他。
“谢谢我？”符凡突然笑了起来，开着玩笑道，“谢我将你困在身边，还是谢我与你联手对付南灵，更或是谢我明知道你有所动作还视而不见？”
未等她回答符凡继续道，“你我本来站在不同立场，我也知道这丞相府一方天地根本困不住你，可是谁叫 我对你狠不下心呢，五皇子那边即使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他的狼子野心也不会罢休，早晚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与你联手 况且这场战争我也烦了。”
季星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说她没有利用符凡的感情还是没有插手北玄的夺嫡之争？
五皇子即使是虎视眈眈也不会蠢得选择这个时候逼宫，是她在后面出手，让他疯狂且不管不顾起来，也是她利用符凡的感情令三皇子和六皇子永无翻天之日最终不得不选择十皇子。
至于西越与北玄的联手也是她步步紧逼，逼得符凡做此决定。
用符凡那句话来说即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说。
这是于理智而言，而于感情，她的确伤害了符凡若不是仗着那份情感，或许她早已粉身碎骨，而西越则会陷入危难之际。
谢谢是认真的，符凡这份情，她会铭记的。
看着对方愧疚无言的表情，符凡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戏谑道，“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好像输的很惨的样子，你去外面问问，谁提到符凡不是羡慕和敬畏的？不说这个了，你行礼收拾好了？”
季星阑今晚过来是来拜别的，满月过后，她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是该将回程提上议程了，而且萧衍也派人催了许多次。
“嗯，都收拾好了，我这一去再见也不知道何时。”
符凡敛下了眼帘，他不喜欢伤感的离别，他更怕控住不住自己，怕不舍，怕放手，几个月的相处他已习惯身边有她的感觉，女子的欢笑，婴儿的牙牙学语，不知不觉中冰冷寂寥的丞相府在悄然改变，这样家的感觉已经渗透到他的生活之中，若是一切成为了梦幻，他不知该如何习惯。
他只能胆小的缩在书房里，以政务繁忙来迷惑自己，不去想，默默想。
未想她还是来了。
最后的告别。
“北玄和西越相隔不过是半个月的行程，等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便去看你还有我干儿子。”
“好，上次时间有些仓促，下一次一定要带你好好逛逛。”
“对了，我给阿宁准备的那些东西你可一定别忘记带回去。”
想到那十几箱东西，季星阑就有些头疼，“符凡，那些东西太珍贵了，阿宁他还小……”
符凡瞪着眼道，“我干儿子我愿意怎么宠就怎么宠，可不能让人看低了我干儿子，以你抠门的性子，之后我干儿子娶媳妇的聘礼我可不得提前准备着，季星阑你要是敢不拿你试试！”
迫于符凡的威压，季星阑只好点头连说几声好，好，好。
她也明白符凡是真心喜爱阿宁，也是怕他回去受到欺负，特意送了十几箱珍宝为他作势。
但他也不想想，凭着阿宁的特殊身份有谁敢欺负他？
屋外响起南歌的声音，说是该走了。
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干涩起来。
两人看着，都不知该将那句话作为离别的话。
符凡盯着她的脸，背后的手指紧紧攥着，眸光贪慕着问道，“阿宁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季星阑眸光晃动了一下，“叫萧季。”
萧陌夜的萧，季星阑的季。
“好名字。”符凡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符凡，我要走了。”
“我知道。”
“好好保重，别太劳累，找个持家的姑娘照顾着你，你也不小了。”
符凡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可能会吧。”
“关于南灵的后续问题等我回到西越与他们商议过后，再与你细说。”
“嗯。”
季星阑弯眸问了一句，“这一次我们算是真正的相处和平了吧？”
符凡明白她说的意思，也轻声笑了起来，“至少你我同在的时代是和平的。”
风云再起之时，那是一个没有北玄符凡，没有西越萧陌夜，没有南灵湛乾更没有季星阑的时代，至于后来变化如何，已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