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归去来兮
“季星阑。”在季星阑快要走出屋门的最后一刻，符凡唤住了她。
“照顾好自己。”动了动嘴唇，想问的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能出口，就当是留存最好一丝幻想埋于心间。
季星阑对他弯起了一抹笑，星眸闪耀着柔蜜的光辉，红唇一启一合，声定，“好。”
青衣明眸如她，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视线。
“既然舍不得，为何不留下？”符凡的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抹身影。
符凡身子未动，视线一直追随着季星阑离开的方向，嘴角沁出一丝悲戚，“留不住。”
仅仅三个字凝聚了太多太多。
“广安王已逝，难保季丞相不会为别人动心，这是个好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与她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她都没能喜欢上我，更别说留她一世了，况且她和萧陌夜的感情你不会懂，那个人认死理，其实这样也并无不好，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到最后也只能用这样一句话安慰自己。
“你呢？我看她身边的小侍女似乎对你不同，那一次好像还是你将她重伤的，当时她还怨怪我许久。”
身上伤似乎在隐隐作痛，黑影的眸光黯了黯，“我和她没关系。”
符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桌案前，拿起之前的那本书。
只不过眸子是无神的。
惠帝十二年，九月二十八日，消失五个多月的丞相突然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足月的婴儿。
原本被丞相的莫名失踪弄得满城风雨，传言四起，如今更因她怀里那个婴儿的身份闹的不可开交，有的说是丞相路边捡的，有的说孩子是广安王的，也有的说是皇上萧衍的，更还有人说是符凡，谢青，甚至是乌颜的。
反正是把与季星阑有关系的人猜了一遍。
被传言顶在风口浪尖的当事人正沉浸在回家的喜悦和感慨之中。
阔别四个月，再次回到丞相府，涌上心头的还是那种最熟悉最亲切的感觉，这才是家。
“师爷爷。”
“师父。”
“丞相。”
视线一一划过众人，季星阑眼角湿了湿，她将怀里的阿宁搂紧，走上前去。
“师爷爷。”谢其琛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季星阑的腿，脑袋在衣料上蹭了蹭，“师爷爷，你终于回来了，琛儿好想你啊。”
糯糯的声音里带着满满思念与委屈。
季星阑神情十分动容，她抽出一只手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师爷爷也很想你，琛儿在家有没有听你娘亲和爷爷奶奶的话？”
谢其琛点了点头，仰着小脸道，“有，师爷爷，你看，琛儿是不是比以前长高了？”说完他还拿小手对着季星阑的高度比了比。
仅是几个月而已，即便是长高也不甚明显，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有五岁而已，不过季星阑还是很配合的道，“是啊，再过几年，琛儿就快有师爷爷高了，师爷爷给你带了些好东西，等会让南歌拿给你。”
“琛儿，先松开你师爷爷，你师爷爷怀里还抱着你小师叔呢。”阿度托着大肚子走上前，将谢其琛拉回自己的身边。
听娘亲这么一说，谢其琛才注意到师爷爷怀里好像抱着个东西，他扯了扯季星阑的衣服，“师爷爷，让我看看他。”
季星阑蹲下身子，将裹着阿宁的小被拉开一些，露出阿宁酣睡的小脸。
谢其琛凑近了身子去看他传说中的小师叔，之前听娘亲说师爷爷给他生了个小师叔，他还有些不满，凭什么小师叔比他小自己还要叫他小师叔，不过看着小师叔睡觉的熊样，他觉得自己叫他小师叔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小手戳了戳他软软的小脸蛋，他似乎有所感觉，皱着眉毛砸了咂嘴，偏头又睡了过去，谢其琛似乎被他可爱反应给吸引住了，一双眸子顿时亮了亮，又忍不住地戳了一下。
黑葡萄的眸子睁开了一下，又闭了过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谢其琛来了兴致，严肃的小脸柔软的下来，带着一丝甜蜜的喜悦，心里觉得很神奇，这小小的人儿是他的小师叔，他一个人的小师叔，以后他要带着小师叔玩，教他读书识字，保护他，还有追妹子，对，回去要给太子说，以后他们得罩着小师叔。
五岁的谢其琛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将保护小师叔作为己任。
“师爷爷，小师叔叫什么名字啊？”谢其琛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阿宁。”
“阿宁……”谢其琛跟着默念了一遍。
“师父，也让弟子抱抱阿宁吧。”阿度在一边看着，心里痒痒，尤其是阿宁睁着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简直心都要化了，扯后腿的谢其琛凑得那么近简直把她的视线都挡住了，而且她又不能像其他人似的可以蹲着身子。
季星阑看着她的大肚子，有些犹豫。
“没事的，弟子还不至于抱个孩子都不成，师父，就让弟子抱抱阿宁吧，弟子都没仔细看他呢……”阿度张开了双臂，眼巴巴地看着季星阑。
季星阑只好把阿宁送到她的手中，谢青见到走了过来，挨着她，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臂，帮她抱着，两人一起看着孩子。
“阿宁，长着真好看，好白啊，这眼睛多像师父，还有这嘴和广安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阿度连忙去看师父的反应，但似乎后者并没有注意听她说了些什么，她赶紧将话题扯到别处，“小阿宁，我是你师姐哟，我叫阿度，快快长大，阿度师姐带你去玩，给你做好看的衣服……”
“娘，那我呢？”谢其琛嘟着小嘴不满道。
阿度给他一记眼光，“你不是有太子殿下嘛。”
整天在她面前小太子长小太子短的，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能说啥，人家可是太子。
谢其柽了哼没说话。
周遭的人都笑了起来。
逗弄了一会阿宁，阿度念念不舍地将孩子递给南歌，她伸手捅了捅胳膊，后者了然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行子，阿度将盒子接到手里对着季星阑道，“阿宁满月的时候，我们没能去，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希望阿宁能够平安健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阿度……”
还不等季星阑说些什么，熟知自己师父性子的阿度直接道，“东西我们是给阿宁的，就是给你通知一声，不收也得收。”
谢青一旁符合道，“丞相就收下吧，这是我和阿度的心意。”说罢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样东西，目光对上季星阑有些讪讪的，“家父也想过来的，但是顾及着丞相刚回，所以就让我们先来了，这是家父给阿宁准备的满月礼。”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哪有像他爹那样简单粗暴的，满月礼直接送一匝银票，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户部尚书似的。
那一匝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季星阑有些哭笑不得，难以想象谢莫仪那样的人办事竟这么的直接。
她将东西收下，“那我就替阿宁收下了。”
管家陈安这时走了过来，“丞相，广安王府的管家过来了，说是听到丞相回来的消息，想见见您。”
“快请他进来。”
广安王府的管家是打小就照顾在萧陌夜身边的公公，萧陌夜成年出来建府的时候，他自请命要求出宫做了广安王府的管家，一直到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萧陌夜身边仅有的老人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陈安便领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季星阑临去景州前还去看过他，那时他还笑容慈和的对她说，让她放心，即使王爷不在他也会将广安王府给打理好的，还希望她没事的时候能来王府里住住。然而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那原是笑容慈和的老人如今只剩下了疲态与悲戚，两鬓处的斑白越发的刺眼，整个人如同被抽了力气般，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再也没了之前的精神，如今也只有信念在吊着他。
想来，萧陌夜的离世对他是打击不少。
见了季星阑，他浑浊的眸子亮了又黯，眼眶已被染湿，他撑着佝偻的身子跪地，庄重而又带着崇敬的行下跪拜之礼，一如她和萧陌夜成亲的那夜。
“老奴，参见王妃。”
一句话将在场多少人的情绪带动，阿度别过头偷偷抹泪，谢青也是眼眶湿红。
就连年龄较小的谢其琛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着唇，不说话。
季星阑眸光动容，她别过脸，忍下眼泪，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躬身扶起管家，“管家快别多礼，请起。”
“谢王妃。”老人站起身子，眸光不甚清楚的对着季星阑看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心安的笑容，“看着王妃平安无事，老奴已是万分心安，得知王妃失踪不知下落，老奴焦急难安，然老奴人微言轻无能做出什么，如今看到王妃安好，老奴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就算是到了那一天见到王爷，老奴也可有个交代。”
季星阑握着他的手一紧，“管家可千万不要这么说，王府还需的你帮衬着，夜已经离去，王府可不能再没有了你。”她偏头招来南歌让她把阿宁抱给他看，“你看，这是阿宁，阿宁还小，我也没多少经验，以后还得靠着管家你帮我管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