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是人是鬼（上）
七皇子在前，李明朗居后，很快从沈晶晶跟前走过。
七皇子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仇杀的眼神，自沈晶晶跟前走过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向正前方，没有给背靠大树的女子留下一丝余光。
他周身的气场极为冷杀，仿似一员顶天立地的大将，举刀站在战场上，与敌人视死如归一般。
而她沈晶晶就是眼中的敌人。
那气场太过强大，令女子全身发冷，心中第一次对他产生了畏惧。
这种冷不同于冥界王子自身带的阴寒之冷，这种是常年战场厮杀的人才能发出的。
李明朗错开两步，紧随其后，星星一般的双眸路过沈晶晶时闪了闪。
正当沈晶晶以为这位也同前面那个一般不会留给他一个眼神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过头来说道，“慎行。”
慎行，慎行？！两个字，才两个字，当真是惜字如金啊。
沈晶晶憋屈，她招谁惹谁了，这事哪里能怨的了她？！
待得李明朗的身影也消失在御花园，水粉色纱裙的女子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和我说话了。”
大大的杏眼很是纳闷，今日的李明朗有些特别。
皇宫此等是非之地，沈晶晶不愿意久留，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相府，心里憋屈着五皇子，脑海里荡漾着七皇子和李明朗。
然而占据胡乱的大脑最明显位置的是李明朗到底该不该杀？！怎么杀？！
都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然清醒，只道是仿似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叫她。
“沈家郡主，沈家郡主......”声音很轻，如轻飘飘的小雪花，风一吹就会破碎。
被叫的睫毛微闪，沈晶晶毫无痛苦的睁开眼睛，看见正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缓缓地向自己靠近。
“沈家郡主，沈家郡主.......”声音如泣如诉，低低喘喘，好像受了委屈少女的呜咽。
但，却是个男音，飘来的也是位男子，身量略矮，不及七皇子魁梧，也不及李明朗挺拔。
初醒如初生，一双眼睛澄澈的如同初生的婴孩儿一般的沈晶晶毫无意识的点头，“恩。”
他在呼唤沈晶晶，而她前世今生都叫沈晶晶，没错那个身量不高的男子就是在喊他。
答应完之后，沈晶晶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女子的呼吸极为平稳，那种静静地躺在床上慵懒的睡姿给人一种舒适。
她很舒适，尽管有可能不是自然醒，但是周围的气惩男子好听的声音都令她极为舒服。
“沈家郡主，你好。”他说。
“太子？”待得他飘到床沿边，沈晶晶这才看出来者的身份。
“太子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里干什么？还有哇，男女授受不清。”沈晶晶扑棱着大眼睛，将自己紧紧地裹在夏凉被里，突然地感觉周遭有些冷。
莫非今年的秋天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
瞧见女子的动作，太子很是抱歉道，“我，我已经不是人了。”
“哦。”沈晶晶无意识的应答，一个喘息不到的功夫，混沌中的女子终于反应过来。
她瞪着眼睛看他，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不是人。
“不是人啊！”沈晶晶抬眼扫了男子的脚下一番，脚尖着地，后脚跟悬浮，“不是人，就是鬼喽。”
女子对着男子笑了笑，打趣道，“呵呵，太子真搞笑。”
“不是开玩笑，人在临死之前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原来，原来你如此的不一般。”漂浮中的太子后背硬朗，身量较平常增加了至少十个厘米。
沈晶晶一边裹紧夏凉被一边说道，“呵呵，也不算一般啦，就是能看见鬼而已。”
“不，我在半柱香之前并不知道你能看见鬼，我只知道，在大殿之上，上百女眷和数十官员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头顶有白光的。”太子软绵绵的说道，“我那时很是诧异，以为自己喝醉了。”
“我脑袋上有白光？”沈晶晶仔细回忆了回忆，一拍脑袋道，“哦，昨天翠玉为了给我搭配水粉色的衣裙，选的是纯银首饰。大概是因为那个的原因吧。”
“场上的，恩~”沈晶晶回忆道，“白日里场上的女眷用银饰的少。”
“不是那个原因，如今你没有戴一件首饰，头顶还是有白光。”太子道，“我做了鬼才知道，那是能够看见鬼的人头顶的标志。”
“我的天。”沈晶晶将靠背拽到自己后背，选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才说道，“太子大半夜的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你很聪明。”太子夸赞，“比我想象的要好。”
“呵呵。”沈晶晶傻笑，心中暗道我得有多傻，嘴上却说，“恩，你这么夸我我就不谢谢你了。因为你说错了，不是我聪明，是最近经常与鬼魂打交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么。恩，就是这样。”
“请你帮帮母后。”太子连袍摆都没撩开，双腿跪地。
由于鬼魂是虚体，仔细看去，他的膝盖还是略略悬浮于地面之上的。
沈晶晶不明白，“怎么帮？”
“母后十年前陪着父皇狩猎曾被一只花斑猛虎袭击，身体虽没有受伤，心灵却受了惊吓。如今......”太子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满了闪烁，那意思，“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沈晶晶明白，岂止是明白，她是明白的很呐。
薛贵人的三尺白绫勒不死皇后，朱雀的毒帕也毒不死皇后，可是花斑猛虎却是可以将皇后压到窒息的。
“呵呵。”得知老虎死亡真相的沈晶晶一口气总算倒了上来，“你母后当真不简单，真是应了那句什么报仇，咳咳，什么十年不晚啊。”
原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皇后绝对绝对算不得君子。
所以话到嘴边沈晶晶自觉地用‘什么’代替。
“求郡主成全。”太子道，“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吧。在下虽未与郡主有救命之恩，但到底在明珠和七弟破坏郡主声誉时，多次向母后和父皇面前求情。”
太子仁慈，这事沈晶晶知道。
太子因为自己的事情，多次在父母面前澄清，沈晶晶也知道。
小白是只唠叨鬼，小白看见过不止一次，小白把看见的都告诉了她。
沈晶晶不答话，眸子下垂，盯着地面，像是陷入沉思。
都说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以皇帝宠爱赵明珠的情况看，再加上七皇子不喜自己，而七皇子又是皇帝目前最宠爱的儿子来看，自己这条小命是说掉就掉滴。
自古以来，上位者随便一个眼神，他们这些小虾米就得死，更何况如此情况之下？！
太子却是帮了她很大的忙，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
老百姓羡慕权贵，可又有谁知道守在皇帝身边的权贵的苦。
伴君如伴虎，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皇室的，你的小命就没了。
“郡主。”太子跪拜，“在下给你磕头了，请答应在下的请求吧。我知道我如此很是唐突，我知道您对我的母后很是怨怼。”
“别，别，快起来。”待那男子额头向下磕去，沈晶晶这才反应过来，太子在跪拜她。
那还了得，瑞国最讲究规矩了，身份低的要向身份高的行礼，身份高的是绝不能向身份低的行礼的。
太子向小小的郡主行礼，在瑞国够她家父系母系九族尽灭。
太子磕完一个头，又来第二个，吓得沈晶晶来不及撩开夏凉被，一骨碌的滚下床，轻一脚浅一脚的跑去搀扶太子。
手伸到太子上空，再下落一公分就可以成功阻拦他的跪拜了。
沈晶晶仿似触电一般突然停了下来，她是识鬼体不假，可她却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与鬼魂发生实体触碰的开冥眼者。
正常的鬼是无法与人类发成触碰的，因为他们是虚体。所以相对来说，人类很安全。
沈晶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这种体质，但是在无法解决这个恐怖的问题之前，人总得面对事实不是。
她是识鬼体，她能够看见鬼，很多的鬼来找她帮忙，态度恳切。
倘若自己的秘密在哪一天被太多的鬼知道了，若是其中再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一旦目的达不成折磨她怎么办？！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是最怕疼的，且这辈子更怕死。
在太子的头缓缓抬起时，沈晶晶迅速收手，倒背于身后，居高临下的说道，“你，起来吧。”
太子仰头，恳切的说道，“多谢郡主成全，在下会在阴曹地府为郡主祈福的。”
我的天，谁给自己祈福不行，偏偏被鬼祈福啊，还阴曹地府？！
光是听听，就觉得很吓人了好不好？！
沈晶晶呵呵的傻笑，紧着摆手道，“不必，不必，你照顾好自己就成。阴曹地府内什么鬼都有，论起勾心斗角可不比皇宫差。更何况到了那，即便是皇帝也都是普通人待遇，太子可要小心了。”
“多谢郡主提醒。”太子起身，作别道，“郡主对母后的恩情，在下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拜谢郡主。”
“啊，别别，”沈晶晶摆手道，“助鬼为乐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我是活雷锋呢。”
活雷锋是什么塔？
太子眼角向后牵拉，鱼肚白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消失。
毕竟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时辰到，他该走了。
“在下告辞，”太子重申道，“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