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皇帝会死
沈晶晶放低声音道,“姑姑,你吓着他了。”
“孩子,我的孩子。”静文将手伸向沈晶晶道,“他现在有没有哭,他乖不乖啊。”
湖水蓝纱裙的女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怀抱注子,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孩子冰凉的小脸上,眼神颇为凝重的看向静文。
之前被盛传宠辱不惊的静文,这次一下子提问了两句呢。
沈晶晶摇摇头,暗道,“一点都不像她曾经的做事风格。”
不等她回答发问者的话,静文自顾自的焦急问道,“我的孩子,她一直很乖的,让我抱抱她。”
沈晶晶将身子向后挪了挪,摇头道,“人世间除了我,没有人能抱得住他。”
“为何?”静文放空的两只手僵在原地,问道,“为何。”
到底不淡定了,不光是之前淡定的人不淡定了,而且是不淡定太多太多。
沈晶晶侧头凝着怀中呜呜哭泣的孩子,道,“因为鬼是虚体,人类是实体,虚体和实体之间是无法发生实质性接触的。”
“你。”静文道,“我不相信。”
“那他之前一直趴,哦不,是一只漂浮在你的左侧肩膀,你有感觉么?”静文看向自己的左侧肩膀,悲伤的垂下眼。
不必回答,一切已经有了结果不是么。
沈晶晶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孩子向上抬了抬,“宝宝,你想你的娘亲么。”
怀中的孩子动了动。
五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却已经听得懂人话。
是个极为漂亮且聪明的孩子啊,可惜了。
被说是孩子的亲娘,就是仅仅与孩子没有几次照面的沈晶晶此时也十分难过,“该死的皇后居然为了那不知靠不靠谱的养颜茶,荼毒生灵。”
“去娘怀抱里吧,你娘想要抱抱你。”沈晶晶说道。
静文张开怀抱等着。
怀中的孩子扭过头去,看向张开怀抱的女子。
尽管他被废了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可是他毕竟是静文的孩子,能够准确感觉到娘亲的存在。
“去吧。”沈晶晶鼓励道,“娘亲想抱抱你。”
孩子扭动身体,自沈晶晶张开的怀抱之中飞出去,飞进另一个人的怀抱。
他明明已经趴在静文的怀中,可是静文却不知道他已经在了。
一瞬间沈晶晶悲伤了,对于怀胎十月辛苦生产的亲娘来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在,可我却不知道你在。’
“他来了么?”明明已经在怀中,静文苦等半天没有感觉,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沈晶晶凝着她怀中的婴儿道,“他静静的趴在你的怀中,他好像是饿了。”
“啊,儿子。”静文哭了,她慌着解开自己的衣服,全然忘记尊女的形象,流泪道,“吃吧,吃吧。”
那是一对干瘪的存在。
在她打开衣服的时候,手和身上的衣服一次次从幼小的孩子鬼体上穿过。
失去双目的孩子凭着直觉咬向奶/头,却是一次次失败。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每次都瞄准了,在他幼小的唇畔覆盖过去的时候,应该能完好包裹住,却意外穿过。
孩子的脑袋在静文的胸口穿来穿去。
沈晶晶有些看不下去,方要开口。
孩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继而全身上下扭动。
沈晶晶摆手道,“快快合上衣服,他吃不到。因为你是实体,他是虚体。他现在难过的哭了。”
“皇后,我恨死皇后了。”静文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手忙脚乱的系着衣服。
尽管她的手是护着孩子的,可是距离孩子的后背还有一拳头的距离。
在她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时候,怀中的孩子的鬼体飘荡上下,一次次自她的手与胳膊之间穿越。
此情此景,令见者痛惜。
沈晶晶再也看不下去,“他哭的太厉害,让我抱着他吧。”
静文舍不得,看着怀中的虚无,眉头紧锁许久,像是在进行极为激烈的挣扎,最后,母爱战胜一切,她选择了为了孩子好,而仿似自己。
亲手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沈晶晶。
尽管她张开怀抱,做了一个将怀中的孩子掏出的动作。
可是孩子还是趴在她的怀中。
沈晶晶自塔纳打开的怀抱之中伸进,将漂浮于胸口的孩子拦腰抱起,搂在怀中,“哦,哦,乖宝宝,不哭,不哭啊。”
静文瞧见了沈晶晶的一套动作,尴尬的立在原地,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晶晶。
过了许久,沈晶晶不再说安抚孩子的话,料到孩子怕是已经被安抚安静。
静文才开口,眼睛盯着沈晶晶的怀抱,轻声问道,“他,可还好?”
沈晶晶点头,自嗓子尖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他现在有多大了?”静文眼睛一眨不眨的问。
“五个多月吧,”沈晶晶道,“怕是皇后取了精气之后,孩子痛的没法存活。”
左侧的小白摇头,示意主子不要再说。
沈晶晶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偷眼瞧着静文。
静文的一张脸已经哀伤的不能再哀伤,慢幽幽的说道,“是我害了他。”
“皇后要抱住容颜留下皇帝的宠爱,刻意制作金鸾茶,”静文道,“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失传已久的方子居然会要了我儿子的命。他是我的儿子,茶方子也是我找来的。”
沈晶晶静默,按照静文的意思,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
静文叹息一声,凝着湖水蓝的胸口接着说道,“你肯定会在诧异,我日日侍奉在皇后左右,怎么会有时间和机会生下孩子?!”
不等沈晶晶答话,她便自顾自的说道,“这个很简单,我在入宫前便是有相公的。皇后突然有一日找到我说,相公来寻我。我便去了。之后......我肚子大了,皇后便找了一个与我体貌想象的人乔装打扮成我。祠堂很少有人进入,这件事情瞒着并不难,待我出了月子便杀了那个人。”
“皇后好手段。”沈晶晶道。
“哼!”静文摇头道,“想不到我中了她的计。曾经我以为她可以对天下人下手,唯独不会对我下手。毕竟我是她待发修行的人。”
“你是说,她向你下手,在佛面前相当于向自己下手。”沈晶晶补充道。
“是。”静文垂头道,“是我太高看她了。”
“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她都能能对自己的大儿子下手,可况你的儿子。”沈晶晶凝着地上的窗口透过来的太阳光道,“她唯一下不了手的,不是她自己,怕是皇帝和她那最最心爱的小儿子。”
“呵呵。”静文忽然侧头,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苦笑道,“郡主错了,皇帝快死了。”
“姑姑,姑姑。”门外的小太监催促道,“皇后派小的来传话,说是时辰到了。”
“我知道了。”静文冷声吩咐道,“你回话皇后,就说我很快出去。她的病,我与沈家郡主已经商量出眉目,我很快出去。”
“诺!”小太监领声而去,脚下虚浮,声音轻飘飘,一定是一位轻功不低的人。
沈晶晶将怀中的孩子向上托了托,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皇后让你治她的病,而病根在我儿。”静文不紧不慢道,“我的儿是被她害的。”
“什么功臣名爵我什么都不要。”稳坐的静文突然站起身,道,“我那相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统统都该死。我这就与皇后说去,要想根治她的病,需要拿肖远侯的人头。”
“你是肖远侯的媳妇儿?”沈晶晶惊异道,“最近突然火起来的肖远侯,本是一个早在父辈就被削了爵位的,居然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起来的。我说呢,父亲一直在调差肖远侯的背景,原来在你。”
“哼。”静文冰冷道,“他一定知道这件事。当年皇后看上了我,便许诺他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便将我骗进宫来,说什么以后再也不娶。不娶怎么会有三房小妾,两个夫人,十二个婢女?!”
静文一发不可收拾,继续发泄道,“还将花柳病传给了我。”
说到难看之处,她自动收了声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家郡主我需要你的帮忙,我要肖远侯的脑袋。”
“这。”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一个人的脑袋真的好么,太过针对,会不会令心思敏感的皇后起疑心?!
沈晶晶犹豫道,“要肖远侯的命不难,倘若在这等敏感的时候要的话,怕是会适得其反,不仅不会令那个贱男的人头落地,还会连累到姑姑。”
“皇后会怀疑我。”静文猛地冷静下来,“你说的对。”
“我们应该尽快让孩子投胎转世,他还太小,逗留人间时间过长的话,只能孤魂野鬼,永无投胎的希望。而且,”沈晶晶忧心道,“最近恶鬼频频出没,这般幼小的毫无自保能力的魂魄很容易被食用。”
“使用?”静文不明白。
沈晶晶解释道,“食用,食物的食,利用的用。凡是被恶鬼食用后的鬼魂,从此消失于三界之中,永世永生都不会存在。”
“天啊,”静文捂住胸口坐到地上,“那,那我该怎么做?”
“他平日里最喜欢什么?”沈晶晶道,“用那个他最喜欢的东西,引着他前往阴阳路。”
“拨浪鼓,”静文道,“每次他哭的时候,我摇动拨浪鼓,我的儿子就会笑,他的两只手会去抓。”
“那拨浪鼓可还在?”沈晶晶追问道。
“在......”静文正要说拨浪鼓所在的位置。
茶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向里撞开,满头大汗的小太监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姑姑,皇帝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