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宫面圣,急中生智
京都街道上零零散散的百姓过往,宫车辚辚,畅通无阻。
“外公,我可以不去么?”云卿隔着帷裳瞧着京中最大酒楼‘悦来香’的酒招,平静地说。
温述之“……”
一路上这丫头都小心翼翼地,不行动出错分毫,闷了半天却是这通话。
温述之内伤,睁开眼温和地摸着云卿的头缓缓开口道:“皇命难违,小丫头怎么突然胆儿变小了?”
只是想到这里,温述之的眼前总是不觉浮现她了无生机的苍白面孔。
一时心思竟然软了下来,“你连老虎须子都摸了,还怕什么?”
云卿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想她当初刚从庄子上回温家,她竟然还敢揪自己的胡须,那会儿活似一只小老虎。
“好吧,反正现在都被外公绑来了,是骑虎难下咯。”云卿撇撇嘴,摊手一笑。
祖孙两人说笑着,云卿也没有再焦灼,大叹一句外公在身边有安全感。
只要记着少说多思考,问什么答什么,能卖萌就卖萌。
蒽,就是这般。如此想着,马车便停了,庆毓门外,严整地站了羽林军。
云卿安静地跟在温述之身边,红墙上每隔几步便是一副壁画。
回纹大理石普就的道曲折斗转,抬头可以看见空中涟漪似的云彩,偶有大雁飞过。
不时遇见出宫的朝臣,有皇帝旨意在,温述之也只是客气寒暄。
可他们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旁边,臻眉敛首穿着五品朝服的孝子。
云卿也只是只合规距地行礼问安,并不多言,看在温述之眼里却是一片宠溺和骄傲。
当脚底的大理石换成如意云纹牡丹图案,才停了下来。
云卿看着此处,渊蜎蠖伏五脊六兽的神霄绛阙,琼楼玉宇也不外如是。
面前是金漆写就的“承意殿”三字,是皇帝处理奏折,和近臣商议朝事的地方。
宫门口的红衣内侍见着温述之便向内传了话,云卿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站着。
“外公,你不要总是皱眉,这样容易很老的。”云卿用着近乎两人的声音说着。
周遭面无表情地宫们嘴角却略起不易察觉的抽搐,都斜睨着宫门口的一老一小。
“那外公愿意听丫头的话,你会听外公的话么?”
云卿撇开头,一脸傲娇,真是讨价还价的老顽童!
话音落,倒是一个侍花的宫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温述之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宫女当即白了脸跪在地上请罪,浑身抖成筛子。
云卿没有看她,只是注意到,他外公的脸色现在宛若冰山,气质森然。
这时,朱门金镂隔扇门打了开来,站出来一个十分蹒跚的老头儿。
头发微白,带着高帽,手里拿着佛子,只听得他的声音冗长和尖细地道:“宣,左相大人,福嘉县主觐见。”
温述之看了看云卿,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丫头别怕,跟外公来。”
云卿瞟了眼挂得极高的豪华精致的宫灯,深深地呼吸了两次。
轻蒽了一声,笑了笑点点头跟在温述之后面。
许是宫装太盛,或是原本云卿就瘦些,身影总有些笨拙。
泥金砖漫地的正殿,极硬极细的质地,非常严密,一丝砖缝也不见,光平如镜。
殿中设的一座青铜麒麟大鼎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有香气兜头兜脑的上来,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弥漫一殿。
“皇上,温大人和县主到了。”前首的太监出声道,便退立在一旁。
云卿斜睨着大殿的视线这才收回,才发现还有许多穿着和外公差不多官服的人。
只是为什么这么安静呢?云卿不禁诧异,不过很快想到,自己要见得可是天下之主,怎么会热闹呢?
天,是不是智障了!云卿真想拿块豆腐砸一砸自己满头珠翠的脑袋。
“老臣参见陛下。”云卿就这么敛首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毯子上的锦绣花纹,一声不吭。
“左相请起。今日召爱卿进宫是……”皇帝轻皱眉峰抬头看着温述之。
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生生转了弯,注意到那一抹松柏绿时,到嘴的话却生生哽住了。
一众朝臣都诧异着,纷纷侧目寻视。
“陛下,这丫头是老臣外孙女,冒犯陛下,请陛下责罚老臣就是。”温述之的身形敲地把云卿隐住了。
云卿听自己外公说的,也是不敢再出神,跟着请罪,暗道不好。
只是她没做什么啊? 是方才偷瞄宫殿被他看见了吗?难道皇帝觉得自己是在觊觎吗?
“老不死,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女?”右相林之敬环视了一圈,眼泛波澜,似笑非笑地道。
“卿儿,见过陛下。”温述之中气十足地道。
云卿当即。按宫规大礼叩首觐见,“臣女曹云卿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会儿,众人也终于知道这为何要带个女娃娃过来,还穿着品级宫装。
一旁的杜导杜太傅反而意犹未尽地挑了眉打量着。
赤金盘螭案几后,一身明黄的人只听得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推至耳畔。
“起吧。”很快,皇帝话锋一转,乐得稀奇地问:“明日我朝虎军将会前往更关道一战,福嘉,你以为此去胜败如何?”
“陛下——”温述之本想开口脱辩,却被皇帝一个手势制止了。
不得已,温述之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在进大殿前元公公无意间说起,杜导是最先奉了旨意进宫的。
想此,温述之眼里冷意恣肆,林之敬髯笑地看着云卿。
他倒好奇的是这个小丫头竟然让千年冰山的老不死发功,这么护短?
“陛下,看来这姜监正也有失误的时候,福嘉县主胆小如鼠哪里来的福气呢?”
此话正是从左侧,着了紫色无枝叶散答花袍服的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如此看来,相必肝胆过人如杨大人早就作好了随军出征的准备。”
林之敬冷不丁的这一句顿时塞得他哑口无言,“陛下,孝子家家的童言无忌。”
“右相不必多言,福嘉,抬起头来回答朕的问题。”皇帝似有晕怒,像是十分不满。
几位臣工打量着皇帝又注视着云卿,期待着这位福嘉县主的说辞。
“回皇上,臣女外公教导说,祖宗规矩女子不能随便妄议朝政。”云卿不紧不慢地一本正经地胡说。
“朕让你抬起头来,看着朕回答。”云卿深深感受到了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可不管如何回答,她的答案都不对。
说胜,会以为是阿谀奉承,外公说过陛下是明君,明君的马屁没有那么好拍。
说输,直接就是挑战皇帝权威嘛。
云卿左想不是右想不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骑虎难下。
“回禀陛下,臣女斗胆请问陛下今年秋收如何?冬雪早否?”
那双眸,在铿锵有力地说辞时,像极了黑夜里泛着亮的星子。
皇帝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里透露出的闪烁和战战兢兢,顿了顿。
一时语塞,被反将一军,显然皇帝有些下面子,龙颜略愠。
云卿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眼睛,接着道:“但,遐迩一体,自率兵归王。”
忽而大殿里忽听得爽朗笑声,“温家好教养,福嘉此话甚得朕心,赏。”
这一声赏,多少人求得来,朝臣纷纷向温述之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倒是林敬之有些惊疑,看向一边暇着眼不置可否的温述之。
云卿深吁了一口气,朝皇帝嫣然一笑地道:“谢陛下赏,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