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其实有几分相像吧!都是那么冷漠、无情,拒绝与任何人亲近……
一念及此,海琳不觉有些苦涩,她摇摇头,撇开脑海不受欢迎的思绪。“好了,别气了,你不就是要我陪你出来透透气吗?既然这样,你就放开胸怀,开心一点啊!”
她柔声哄着老人,像哄着不听话的孩子,顾长春感受到她的善意,这才放松脸部紧绷的肌肉,不情愿地轻哼。
“你以为我真爱那么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切!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看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怎么跟我斗!”
“是是是,我们年轻人肯定是斗不过你这只老狐狸的。”她揶揄。
顾长春闻言,不屑似地哼两声,瞥她一眼,忽地整肃神情。“杜唯跟我说,为了规避以后庞大的遗产税,要我不妨现在就逐步将公司的部分股权转移给你。”
“是吗?”海琳心韵乍停。“他真的那么说?”
原来这就是杜唯所采取的“行动”,他当真要开始谋夺公司股份了。问题是,这精明的老人会答应吗?
“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
“你觉得自己扛得起公司接班人的重责大任吗?”
这是在测试她吗?海琳不确定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能谨慎地反问。“扛不扛得起,应该不是我说了算吧?”
“也是。”顾长春冷笑,伸手揉捏下颔,深思数秒。“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想给你一个考验……”
“他要你亲自去日本一趟?”
是夜,杜唯来到海琳房里,她将下午与老人的对话转速给他听。
“他要我亲自去谈下这个日本设计师品牌。”她递出一张名片。“他说公司一直想邀请这名设计师进驻我们的主题时尚广场,可对方一直不答应,如果我能在广场开幕之前谈成这笔生意,他就认可我的能力足以担任公司接班人,考虑将股权提早移转给我。”
“果然是老狐狸!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对我的提议买单。”杜唯接过名片,笑笑。“这可是个大难题呢!你知道那名设计师有多难搞吗?就连我们公司的业务副总亲自出马,都没能说服他点头。”
“我知道,他都跟我说了。”
“那你还答应?”
“不然呢?难道你希望我拒绝?”她犀利地反问。“要是我拒绝的话,你可能就没办法从我这里弄走公司的股份了。”
他没搭腔,深邃的墨眸盯着她,她也不示弱地回视,四目相凝,传递着千言万语。
但谁也没将真心话说出口。
良久,他微哑地扬嗓,率先打破带着些许暧昧的氛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愈快愈好。”她回答。
他深思地颔首,依然盯着她。“那在你去日本以前,我们先把手续办一办吧!”
“什么手续?”她不解。
“装傻吗?”他似笑非笑。“当然是结婚手续。”
第3章(1)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结婚书约。
杜唯坐在办公桌前,反覆看着从户政事务所影印来的副本,愈看愈觉得荒谬可笑。
结婚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回事,只要上户政事务所签份格式化的书约,随便找两个路人充当证人,落个款,一对男女就成为夫妻了。
“杜唯。李海琳。”他念着书约上男女主角的签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就这样,他与她成婚了,办好登记手续后,她立即拖着行李飞往日本,他也一分钟不耽搁,驱车赶回公司开会。
还真是……仓促啊!
但就算婚礼办得盛大隆重也没意义,反正这只是一桩权宜婚姻,双方都对彼此无情无爱。
“shit!”一念及此,杜唯蓦地出声诅咒,唰地拉开抽屉,将结婚书约的副本埋进一叠文件的最深处。
这份书约,以及两人的婚姻,都是狗屎!
他根本不在乎,何必在乎?
他霍然起身,移步来到窗前,俯视高楼下犹如格子般的街道。
最近的他,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他甚至不懂,为何在确认海琳冒用他表妹春雪的身分时,他竟非当场揭穿她的真实身分,反倒是逼她跟自己结婚?
他明明很怒很怒的,想到她之前是如何在他面前用尽心机与手段耍得他团团转,他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
她是为了钱,才来到顾家,为了自身的虚荣,才试图以假身分谋夺不属于她的财产。
她是恶女,是魔女!
他该是恨透了她,但为何,他会选择与她成为共犯?
是为了长春集团,他如是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利用她得到公司,因为他受够了他的亲爷爷一次又一次地玩弄自己,将他当成看门狗对待。
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也有怨愤、有不满,他也想报复。
所以他才决定与她共谋,如此而已。
可内心深处,他其实隐约地明白,原因并不仅止于如此,他之所以暂且不揭破她的身分,要的还有更多更多。
他要什么?
他扪心自问,却总是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从未想过,素来冷静自持的自己也有无脑冲动的时候。
他变了。
自从遇见那女人,他渐渐变得不认识自己,无法掌控自己。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相当不喜欢!
他的字典里不该有“失控”两个字,从小他的母亲便为他请遍家庭教师,将他教养成为一个格调高雅的绅士。
“记住,你一定不能让你爸丢脸,他可是顾家人。”母亲一再如是告诫他。
于是,他学音乐、学绘画、学习各种上流社会必备的礼仪,在学校也是学业与运动兼优的模范生,高中与大学都担任学生会主席。
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无论其他人怎么将他视为青年才俊,他就是得不到自己亲爷爷的认可,得不到那老头一句赞赏。
顾长春宁愿找一个之前素未谋面的外孙女回来当继承人,也不愿将毕生心血托付给他。
他做错了什么?
错的只是他的母亲不该是堕落风尘的酒家女,错的是她不该高攀顾家……
杜唯磨牙,握拳重重捶了墙面一记。
“怎么了?看你一副焦躁的样子!”一道讶异的嗓音在他身后落下。
他怔了怔,回头望向自己的特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吴新达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我敲门没人应,就自己进来了。”
他蹙眉。“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等下要开会,我把资料拿来给你。”吴新达怀里捧着几个档案夹,打量他纠结的眉宇,忍不住探问。“你这几天心情好像很闷?”
“没事,你把资料放下,先出去吧。”杜唯明显不愿多谈。
吴新达只得在办公桌放下档案夹。“那我先出去了。”他识相地转身离开。
“等等!”杜唯喊住他。
“什么事?”他希冀地回头,以为这个闷葫芦上司终于要吐露心事。
“帮我订机票,我要去东京一趟。”杜唯指示。
“去东京?”吴新达惊讶。“为什么?”
杜唯没有回答,神色郁郁。
海琳独自伫立于东京街头。
熙来攘往的银座,是东京的高级地段,名牌精品店栉比鳞次,每一扇橱窗里,妆点的都是一个奢华的梦。
可她无心作梦,梦对她来说太不切实际,她只想着现实,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见到那个脾气古怪的时装设计师。
他是日本近年来很受瞩目的新锐设计师,在国际服装界舞台相当活跃,年年都开发出引领潮流的新品服饰。
但他性格乖僻,据说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相当排斥与外人见面,只跟少数几个自己熟识的朋友来往,台湾有多家厂商意图代理他的服饰品牌,没有一个能得其门而入。
而她当然也不例外,来到日本将近一个礼拜了,她日日都去拜访属于他旗下的各间服饰店,六本木、新宿、表参道、银座……她走遍各家店面,藉着现场勘查,了解他的设计风格,分析顾客群体的特质,以及卖场的空间布置。
初步研究完毕,她做了一份详尽的报告,准备好相关资料,跟他私人助理敲时间见面,却怎么也敲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