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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闻言,纪昌对她多了几分佩服,不敢再迟疑,马上替父亲脱去了裤子。

    光是处理纪伯身上的伤口,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等柳盼行完了针,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院子里等着的肖正清与慕容夜不时朝房内张望,可是根本瞧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只有纪昌媳妇往房里送了几回热水,被肖正清问急了,便涨红着一张脸闪躲着他的目光回道:“姑娘在处理公爹身上的伤口。”

    慕容夜马上想起柳盼处理自己身上伤口的情景,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很想冲进去将她拉出来指责一番。

    第五章可怜盐城灶户(2)

    又再等了一会儿,柳盼总算出来了,她面色疲惫,语气平静的道:“纪伯醒过来了,大哥可以进去看看,略说两句话就好,纪伯需要静养,不能过于劳累。”

    等到肖正清跟纪家儿媳妇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慕容夜的人,他便将柳盼拉到一边去,小声数落,“你一个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老不知道避讳,老看男人的身体,连个老男人也不放过,这是怎么回事?!”

    柳盼神色复杂的回视着他,反问道:“纪伯生死未定,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灶户,可是面对着东台镇乃至盐城灶户的境况,王爷就只想到了这个?

    “王爷不会不知道,大楚立国这都上百年了,当年不肯归顺的前朝旧臣早已经死了,竹头都化成灰了,就算祸及三代,恐怕那三代人也死光了,如今活着的灶户也不知道是第几代了,还过着这样绝望凄惨的生活,地位不但低人一等,连个大夫都请不来,生了病、受了伤只能等死!反而是那些踩在灶户血肉尸骨上的官吏盐商们,口袋里赚进了大把银子,奢靡无度,难道王爷就没想过要改变些什么吗?”

    慕容夜原本已经准备要好好教训这丫头一番,他的**她看了也就看了,他也不准备追究,让她看到不过是早晚,可如今发展到她到处看男人的身体,这就不行了。

    结果呢,他要跟她谈廉耻、女子应守之理,她却反过来跟他谈大道理,灶户生存困境,一副慷慨激昂、为民请命的模样。

    “灶户的事情我会管的,但你不觉得随便看男人的身体不对吗?”嘴硬的丫头,连个错都不肯认。

    柳盼在顾家多年,虽然未曾享受过什么,却见识过吴氏母女三人日常生活是如何奢华,一想到她们的好日子都是灶户用命换来的,顿时心情变得好差好差,对于眼前这个抓不到重点的男人更是少了几分周旋的耐心。“我身为大夫,看看患者的身体又怎么了,难道要我闭着眼睛治疗?!反倒是王爷你,看到此等境况竟然无动于衷,只说会管,王爷敷衍我不要紧,可是敷衍这些可怜的灶户实在不应该!”

    慕容夜皱起浓眉瞪着她,怎么,他还没教训她,反先被她数落了一顿,敢情这丫头忘了他才是王爷?

    裘天洛在旁瞧得瞠目结舌,生怕被王爷迁怒,扯着阿汉就往外走。

    阿汉没察觉异样,兴奋的小声嚷嚷,“柳姑娘说得真好!”太有道理了。

    “好你个头!”裘天洛往他脑袋敲了一记,警告道:“你没瞧见王爷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阿汉全然没放在心上,只痴痴的道:“裘哥,我觉得……柳姑娘真好,再没比她更好的姑娘了!”敢跟王爷拍板对着干的姑娘,不只勇气可嘉,而且善良能干,心有七窍,在他眼中都要闪闪发光了。

    裘天洛像傻了一般瞧着阿汉,见他的目光还粘在柳盼身上,暗道不好,硬是用力将他拽出纪家大门。“你小子傻啊,看不出来王爷对柳姑娘有所不同吗?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王爷还因为温氏的事郁郁寡欢,可是自从柳姑娘救了王爷,王爷可再提起过温氏?可再借酒浇过愁?”

    阿汉可没忘王爷退婚之后自请清查两淮盐务,出发之后日日喝酒买醉,心情差到了极点,且多年来跟着王爷,他对王爷的心性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今听裘天洛这么说,他不免一阵心慌,结结巴巴的解释道:“王爷不喝酒那是柳姑娘禁止的,她是大夫,说的话王爷自然肯听,再说……再说柳姑娘也未必愿意做妾啊!”以她的身分做王妃又不够。

    裘天洛骇然。“阿汉,难道你要跟王爷争女人不成?”

    阿汉生得俊朗,又是个实心棒槌,认准了的事儿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就像当初他不过七、八岁年纪,被年少的王爷从难民堆救了出来,便发誓要追随王爷左右,睿王府的人都拿他取乐,总觉得一个孝子的话当不得真,书房前院又不让他伺候,但他硬是跟着马夫伺候慕容夜的坐骑,此后牵马坠蹬,从一个小小马童做到了近身侍卫,实现了他当年的誓言,要是如今他也这般认定了王爷看上的女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身分高贵,不见得能看上柳姑娘,就算能看上柳姑娘,将来王府后院里也不差她一个,但是柳姑娘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做人妾室,应该为人正妻。”阿汉说得铿锵有力。

    裘天洛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你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前阵子都没啥征兆啊!

    “裘哥,我认为她是那种无论在哪儿都能好好生活的姑娘。我小的时候跟着流民走,很多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只会老是哭哭啼啼的,就算被人糟蹋也不敢反抗,她可以说是我看过最大胆勇敢的姑娘了,还敢跳河逃命呢!”

    裘天洛又敲了他脑门一记。“她那是脑子不好使,怎么我瞧着你脑子也不好使了?”这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可千万别凑成一对啊!

    至于这厢的柳盼和慕容夜,柳盼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既看不出流过眼泪的样子,也看不出伤心难过、受过责难的神情,她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去瞧瞧纪伯的情况,后来又被请去其他人家看病。

    原来马三打伤的不只纪伯一人,还有好些人,只是纪伯昏迷不醒,纪昌这才着了急,托人捎信求救,其余受伤的人原本都是死撑着,现在见肖正清带了大夫跟药材过来,闻讯皆前来求告。

    肖正清还有事情要忙,便让纪昌媳妇带着柳盼往各处去看病,直奔波了一天,太阳落山了还无法休息。

    柳盼受没受教训,裘天洛无从得知,但他很清清楚楚看到自家王爷好似斗败的公鸡,整个白天都跟在肖正清身后去见灶户,神情带着两分沮丧。

    裘天洛暗暗揣测,难道王爷在柳姑娘面前吃瘪了?

    他觉得这个猜测危及自身处境,便假装对此事无知无觉,只是行动间默默的离王爷远了三步,省得受到波及。

    直到天黑肖正清与慕容夜等人回到纪家,进门却只见纪昌媳妇,未见到柳盼,肖正清便问起柳盼人在哪儿。

    纪昌媳妇回道:“柳姑娘还在大刘家呢。”

    大刘当年还同肖正清一起熬过盐,只是他祖上乃是前朝旧臣,户籍管理又严,又是拖家带口的不好跑出去,这些年只能留在盐场煎熬。

    “怎么,大刘也被马三打了?”

    纪昌媳妇叹一口气,不说话了。

    纪昌“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马三这个畜生……二丫去盐场傍大刘送饭,被马三糟蹋了,听说是怀了马三的种,咱们这里,打胎又没药,大刘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舍不得逼闺女去死,只能锁在房里,由刘嫂子天天看着,就怕闺女想不开做傻事。”

    肖正清在各家走访了一整天,听了很多马三的劣行,胸膛里早就揣了个火药桶,二丫的事无疑是往这桶火药丢了个引子,当下就爆发了。“这个畜生!老子要杀了他!”

    他隐约记得下丫的年纪跟柳盼差不多,性子腼腆害羞,大刘每次回家,都喜欢把女儿抱在膝头,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裘天洛连忙劝道:“肖爷,咱们从长计议,我家爷在北边还有些人脉,总能想办法治治这个马三,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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