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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就算汪袭绿的爹捐了官,她娘也是个商户的女儿,改变不了她出身低微的事实。

    若非会阻碍儿子的前途,她觉得儿子便是公主也尚得,就算不娶个出身高贵的,好歹也该是个诗书之家的千金,像侄女林好一般的,瞧瞧林好多温柔秀致,再想想那总是透着一股子精明味儿的汪袭绿,她便怎么也无法喜欢这个儿媳妇。

    “娘,袭绿是我用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她是我的妻子,岂可无理休弃?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母亲快快去了心里头的想法,我与她自该同心,才能为咱们褚家开枝散叶,不是吗?”勉强压下心头对汪袭绿的愧疚和对亲娘的不悦,褚靖南试着同母亲说道理。

    他知道母亲一向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自然不能接受汪袭绿的出身,一开始他也是这样想的,可这阵子几乎日日与汪袭绿相处,他发现她不只食得精,吟诗作对也是信手拈来,有时甚至能与他浅论兵书,下起棋来更是颇有章法,懂得一点都不比他少。

    身分……难道真的能够代表一切吗?

    出身不算高贵的汪袭绿,是那样的悠闲自得,理直气壮的做着生意,有时就算他在院子里,她也不避着他和掌柜们讨论事情,那自在的模样,仿佛她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确实,汪袭绿又有什么好抬不起头的?她自食其力,坦坦荡荡。

    想着想着,褚靖南的眼光就扫到了林好身上,见她那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的娇弱身躯,就似一株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他竟不似以往心生意动,只觉得有些烦躁。

    “你明知道当年我是迫于你祖父的压力才不得不迎她进门,可她进门至今无子,正符合七出,娘要你马上休了她!”

    闻言,褚靖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更显烦躁,他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和娘亲胡搅蛮缠,于是粗声粗气地说道:“娘,我并没有打算休了她,以前是儿子误会了她,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儿子正打算好好向她赔个不是,以后咱们夫妻也能好好过日子。”

    若是一个半月前,他的母亲这样说,他或许会因为心头的厌恶而对母亲的提议心动,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休妻,心头便漾着浓浓的不舍,现在的他压根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日子是他在过,只要他觉得她好就成了。

    其实他也不求什么,只希望汪袭绿的身体可以好起来,他也会很努力地压下自己的傲气,同她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

    “你……”

    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马上回绝自己的提议,褚夫人望着他的目光不免带着责难,可她还没来得及质问,林好就一脸惨白的先一步问道:“爷当真喜欢上少夫人了?”

    若是身为一个普通的妾室,这句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偏偏林好早得褚夫人的心,又自觉与褚靖南的情分不一般,自然没有顾忌。

    林好这样不守规矩的作为也不是头一回了,褚靖南本身也没那么讲究规矩,若是以往,自不会多加追究,甚至还会同她说笑一番,可现下他心情烦闷,又挂念着汪袭绿的病情,深邃的眸子迸出慑人的精光,扫向了她,冷声问道:“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难怪这阵子即使他总待在拥雪院,汪袭绿也总是待他疏离,时不时就想赶他去那些妾室通房的屋子,那时他还觉得气闷,现在静心想想,只怕她会这么做和她娘和那些通房妾室们脱不了关系。

    “袭绿病了是她没福气,就算病死了也是她活该,谁教她没那个命却硬要嫁进咱们家,享不起这等荣华富贵,你拿阿好撒气做啥!”褚夫人护着阿好,没好气的数落着儿子,这话一开头,倒是没了顾忌,尖酸得很。

    褚靖南的脸色愈来愈深沉,他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到屋里竟传来一阵阵带着哭腔的喊声。

    他的心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进去,却不知道被谁给一把拨了开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褚靖南不免有些楞住了,刚好让江成玉逮着了机会,闪过了他,笔直地走进屋里。

    褚靖南正要出言喝问,又听得后头有声响,他一回头,便见另外两名男子正搀着一名夫人,急急地也往这边走来,他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可是谁也没有分神回答他,只是鱼贯地进了拥雪院,再回神,就只见连翘正拉着林好哭诉这些人的蛮横无理。

    褚靖南听了几句告状之词,大抵猜出来人的身分,只怕是汪袭绿的亲人,但只怕不是汪家的人,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理会这么多,他只想赶快去看看汪袭绿,他只要她无事,只要她无事啊……

    当褚靖南一踏进房里,就见方才那位夫人坐在床沿抹着泪,而其中一名男子也坐在床沿,沉着一张脸在把脉,另外两个则像是左右护法般的守在榻前,愤怒的瞪着自己。

    本来心急着要瞧瞧汪袭绿,但见他们正在把着脉,想着许是医者,褚靖南便耐着性子没有打扰,敛起将军的威风,语气温和的问向站在榻前的其中一名男子。

    “你们是……”

    江成恪本懒得同他多说,但又想着若是抬出自家的名号,好歹可以让褚府里的人知道汪袭绿也是有人替她撑腰的,便将娘亲和他们三兄弟介绍了一番。

    果真如他所想,来人是汪袭绿的亲戚,褚靖南连忙嘴里喊人,正准备弯身作揖。“原来是姨母和表哥。”

    见状,江成恪连忙往旁边一闪,说道:“可担不起大将军这一礼。”

    “你们是袭绿的姨母和表哥,又是初回见面,在下见礼本是应该。”

    “一般来说许是应该,但如今却是不该。”

    “表哥何出此言?”

    “因为我今儿个是来带袭绿离开的,所以咱们也别攀亲带故了吧!”

    闻言,裙靖南顿时神色大变,哪里还能记得该有的礼仪,冷声喝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带走袭绿。”他那骤起的怒意倒让江成恪吓了一跳,但仍强自镇定的把话说完。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必会惹怒褚家,可依照袭绿的说法,褚家人是会生气,可最终仍会让她离去,毕竟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她这个毫无权势地位的少夫人。

    “你们想带走她,凭的是什么?”褚靖南愤怒的红了眼,浑身上下不能克制的煞气迸发,咬牙问道。

    望着眼前这个在瞬间转变成煞神的男人,即便江成恪惯常在外行走,有几分胆识,心头都忍不住一颤,他毫不怀疑,若不是褚靖南还有一丝自制力,只怕此刻自己已经非死即残了。

    面对褚靖南咄咄逼人的质问,江成愎来不及回话,正好替汪袭绿把完脉的江成玉便冷冰冰的说道——

    “就凭你们褚家不肯善待她,你知不知道她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不就只是受了点风寒吗?“你会不会把脉,内人的病怎可能这样严重,若是你不会治,我褚靖南自是可以请御医来治!”

    “哼!现在倒会仗着身分了,早先你干什么去了?”江成玉显然没将他浑身的煞气看在眼里,不屑的又道:“若是连你府中下人都巴不得我家表妹死去,你真的觉得袭绿这病只是单纯的风寒吗?”

    这话充满了暗示,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别说褚靖南惊骇,便连江家兄弟脸上亦添了几分忧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褚靖南心绪激动,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江成玉的衣领,厉声质问。

    “意思便是,有人下毒毒害袭绿,我也只能拖着她的一口气儿,她能不能醒来再同我们说句话,得看老天爷垂怜。”江成玉睨着他道。

    “怎么可能……”脱力似的松开了手,褚靖南堪称壮硕的身子摇椅晃地往后退了三步。

    “怎么不可能?你便是将宫里的御医都招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若是你当真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就让我们带走她,至少我们还能让她最终这段路走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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