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为被下了毒,汪袭绿倒真要受些苦楚,此时也容不得他分心了,于是他收敛心神,取出银针,快速封住她的周身大穴,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她嘴里,而后他瞧也不瞧褚靖南一眼,朝着老将军又道:“老将军,在下已尽力,今儿个我们几兄弟便宿在这儿了,若是舍妹有任何异样,还请老将军派人告知。”
认真说起来,这几个不卑不亢的男子和姨母倒更像汪袭绿的娘家人,也更让人看得上眼一些,所以就算心知他们可能在打某些鬼主意,褚丰华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也觉得是时候该给他那个天之骄子般的孙子一点儿教训了,于是他点点头让他们留下,还让人先去整理一个宽敞的院子供这三兄弟和他们的娘亲住下。
他不再看守着孙媳妇的孙子一眼,便将江家人给请了出去,将这安静的院子留给了小夫妻俩。
晚风徐徐,即使窗子已经阖上,褚靖南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耳边隐隐传来街上更夫的打更声,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仍在昏睡的人儿,心念一动,手轻轻抚上那精致动人的眉眼和菱唇。
他细细地、温柔地轻抚着,一种从来不曾感受过的眷恋窜入了他的心房,对她也益发缱绻难舍,无法放手。
个个都说她的命数已尽,那毒已经渗进她的五脏六腑,饶是大罗金仙也难从阎王手里抢回她的命,她的气若游丝不过是对这世上还有一丝的留恋,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想到这里,褚靖南的脑海里窜过了一丝恶念,随即他俯下身,在她的耳际呢喃道:“若是当真放不下,就回来吧!你要真这么走了,就不怕我会将气给撒在红串和半屏的身上吗?你不总觉得我任性又不讲理吗,你若真的走了,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的话语尽是威胁,但语气却极为温柔,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杀伤力。
随着汪袭绿的呼息益发轻浅,褚靖南的语气也从命令带着点哀求,“其实,我懂了,只要你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懂得你在这个家所受的苦楚,我也能成为你的依靠,为你遮风蔽雨,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蓦地,一颗水珠坠在她的脸颊上,跃出一朵水花,然后跟着又绽开了无数的水花。
但汪袭绿始终没醒过来,也没应他一句,就在鸡啼声划破天际的那一刻,她的呼息顿止,如花一般的生命消逝了。
望着她的尸身,原本还哀哀低求的褚靖南心中顿时燃起了一股熊熊怒火,他不再怜惜的椅着她的身子,有些疯狂的嘶吼着。
守在门外的下人察觉到异状,急匆匆地去禀告老太爷,而住在客院的江家兄弟也得到了消息,急忙赶来。
江成恪朝江成玉使了个眼色,江成玉冷着一张脸,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抽出一根银针,用指尖捻着,轻手轻脚的靠近褚靖南,随即精准的将银针扎向褚靖南的睡穴。
要是平常,褚靖南断不可能没有警觉到被人偷袭,但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思全都系在汪袭绿身上,直到感觉到刺痛才蓦地转身,他目眦尽裂,仿佛恨不得吃了江成玉一般,但尽管他能比常人多撑片刻,高大的身躯最终仍是倒下了……
第5章(1)
锦袍玉带,金丝缕鞋,身着男装的汪袭绿站在码头边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忙着卸货的船工,感受着从江上徐徐拂来的微风,她自在地享受着这样的自由,脸上那一抹浅笑充分显示出她的好心情。
“东家,这里杂乱,您还是早点儿到岸上的客栈去休息吧!”徐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劝着了,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却难掩眸底的不赞同。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待在府里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到表哥们和姨母的首肯出来这么一趟,她怎么可能愿意每日乖乖地闷在船舱里呢?
“可是……”他还想再劝,但见她颇为坚持,他只好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徐大哥不需要担心,我没事的。”
这两年多来,在江成玉的调养下,汪袭绿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元气,可是身子仍不如一般人来得壮实,所以这趟出来,徐方因为江夫人和少爷们的耳提面命,总是跟前跟后的照顾着她。
让堂堂江家大管事做这种像是奶妈子的活儿,连汪袭绿都觉得憋屈,这一路上她总是尽量不麻烦徐方,可偏偏他是个认死理的,既受人所托,便努力的盯着她,让她倍感压力,有时还真忍不住地想要甩他脸子,不理会他的唠叨。
可一想到表哥们虎着脸的模样,还有姨母那盈满不舍泪水的双眸,她对于这样的安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在对待徐方时态度重之又重,有礼之极。
“我知道小姐是个事事周全的人,不过小姐是个姑娘家,何必将什么事者扛在徐方虽然才三十,可好歹是在生意场上打过滚的人,一双眼眸锐利得很,谁是真心假意自然心中有数,因为感受到汪袭绿的敬重,所以对她除了受托于人的照顾之外,倒是真心多了几分关怀。
虽然江家从来没有向他解释过她的来历,但从江家人对她的保护,甚至在她出现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江家所有的产业西移至边关看来,这个姑娘对江家人而言绝对是很重要的,而江家又于他有恩,他自然也很看重她。
“徐大哥也知道,我如今寡居,还带着一个儿子,若是不能趁着他还小的时候替他挣出一片家业,倒是我这个当娘的亏待了他。”
她的儿子本该生来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可偏偏阴错阳差地跟着她这个娘亲离开富贵地。
两年多前,汪袭绿使计假死逃离了褚家,本来盘算稳妥的事儿,却因为有人对她下毒,再加上她有了身孕,而多了许多的惊险和变化。
当年,褚老将军心中已经生疑,所以即使在她入敛之后,也差人时时刻刻看着棺椁,好在制出假死药的人本就是个鬼才,那药能让人几日不吃不喝,完全进入假死状态。
褚夫人本就厌恶她,且江家强烈要求要让她早日入土为安,所以将军府也没让她停灵几日便匆匆下葬。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棺树埋入了土中,就算褚老将军心中再有什么疑心,也万万没想到江家的假死药竟然这般厉害,所以他只好甩手放过,没再深究。
而江家三兄弟是直到褚家的人都从新坟撤走,这才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她挖了出来,又在棺椁之中放入一具无名女尸,因为是新坟,所以就算有人挖了开再埋了回去,也不至于让人发现。
只是,谁也没想到本该在江成玉喂下解药后转醒的她却没有醒,再由江成玉细细把脉之后,这才发现她的腹中已经有了胎儿。
江家众人大惊之余,也只能一面安排举家迁往宁城,一面投入了许多珍稀奇药,这才保得他们母子均安。
这样的变化让她喜极,却也忧极。
喜的是,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与褚靖南成亲一年多来,她最想要有的孩子,每次只要看着襁褓中白白嫩嫩的孩子,她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于是本想躲起来清闲度过余生的她便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荣华,她是给不了孩子,但富贵总是能行的,于是她将变卖的嫁妆筹谋了一番,便打算先跟着江家原本的药材商队到塞外去进些在皇朝比较希罕的物品,如珠宝和银器等,再到苏杭一带贩卖,物以稀为贵,虽然南边也有一些商团是在做这样的买卖,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前娘亲还在世时,也最爱将小小年纪的她抱到膝上,教她识些珍稀宝玉,所以她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了。
谁知当她把这样的决定说出来时,第一个反对的竟是姨丈和表哥们,他们那几个大男人口口声声说她不需要赚银两,他们江家就她这个姑娘,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养着,他们那几个哥哥再不济,也不能让妹妹出去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