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很清楚,褚靖南性子耿直,哪里想得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若是她想的没错,这可是褚家的滔天巨祸,想到这里,她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若是褚靖南当真步入了那些人的陷阱之中,她究竟该管不该管?可边关所需军粮是何等庞大的数目,虽说倾她之力,或许也能在短时间内置办出来,可多少又会牵累姨母和表哥他们,她到底该怎么做?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他涎着脸、死赖在她的院子里缠着她下棋时的无赖模样,虽然那时她气极了,但如今想来却也别有一番甜蜜滋味,还有他在她病重时在她耳边呢喃着的细言软言也像刻在了她的心间,无法忘怀,跟着她又想起了宝儿那几乎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一颗心更是软得要化出水来。
虽然他们之间有许多不愉快,但不可否认的他们也曾经有过一小段舒心的日子,无论是为了曾经有过的温情,还是为了宝儿,她只怕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褚靖南陷入旁人的陷阱之中,而为褚家招来灭顶之灾。
“唉……”幽幽一声长叹在马车里响起,汪袭绿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啊!”眼见自家主子像是失了神似的陷入了沉思之中,半屏本不该惊扰,可偏偏马车出了城门还不到十里,就被人拦了下来,那些人还动刀动枪的,完全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让看向窗外的半屏忍不住地惊恐地低呼了一声。
也就这一声,汪袭绿回了神,乍见半屏那花容失色的模样,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夫人,咱们被人挡住了去路,对方似乎也是个将军,杀气腾腾的,看了就让人心惊!”
“什么?”汪袭绿惊呼出声,不过刚刚盘算的事,难道竟已发生?
“小姐,咱们怎么办?”对于褚靖南,半屏当真没啥好印象,所以想的更多的是自保。
“你急什么,就算当真有事,褚将军也会处理,还轮不到我们操心。”汪袭绿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的回道。
“怎么能不着急?将军如今只怕是泥菩萨过江……小姐,要不咱们就趁这个机会归家,不是很好吗?”
“半屏,什么时候你的主意这么大了?”汪袭绿知道半屏是一心为她,可是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怕她坏事,她只好沉下了脸训诫一番。
“小姐……我……”难得见到主子对自己发脾气,半屏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只好将帘子掀得更开一些,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小姐再被褚将军连累,不信您自个儿瞧瞧,外头那些人显然都是冲着将军来的。”悠悠制作汪袭绿连忙往外瞧去,果然见一队军士着着铠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横档在他们的马车前,她再仔细一瞧,便见褚靖南铁青着一张脸,笔挺地站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慑人的气势。
想都没想的,她不顾半屏的阻止下了车,打算去前头瞧瞧,可才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褚丰华那低沉且带着威严的声音——
“丫头,你害怕吗?”他始终相信她就是汪袭绿,所以和她说话时,也是将她当成孙媳妇一般的语气。
汪袭绿顿住脚步回过头,便见褚丰华眼神复杂又充满担忧地望着她,诚实地说道:“自然是害怕的。”
她想,无论任何人碰到这种剑拔弩张的状况都会害怕,她也不需要假装英勇。
“既然害怕就回马车里头去,这里有靖南和祖父来处理。”听她说得这般诚实又理所当然,忧心忡忡的褚丰华忍不住被逗笑了。
他的心中更是不无感慨,就这么一个好孩子,怎么他那个傻孙子就是不能早些瞧见她的好呢?累得一个姑娘家得要诈死逃离,又离乡背井的,这事的确是他褚家对不起她,他早先不知实情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更心疼她,也希望她能和他那个傻孙子和好如初,所以他自要好好保护她。
汪袭绿的心蓦地滑过一道热流,眼窝儿也涌起一股子的热意,老太爷待她是始终如一的好,即使她没承认,可她想老太爷只怕和褚靖南一样认定了她的身分,在这样的状况下,他都还愿意护着她,教她怎能不感动?
先不说她与褚靖南之间的事儿,就冲着褚丰华这份护佑她的心思,她也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怎么样也不能让老将军晚景凄凉。
“哪有让老人家处理这种事儿的道理,更何况,若是碰上害怕的事便要躲在他人身后,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滋味呢?老将军且在此休息,我先去前头瞧瞧情况再说。”
望着汪袭绿那纤细却坚毅的身影,褚丰华没有再多说什么,踅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他不是不担心,可他也认为这次的灾难说不定是个契机,可以让这小俩口彼此再次认识一番。
若是当真闹的太过,凭他的脸面,在军中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现在就先让他们这些小辈解决看看。
更何况,他也觉得此事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事,他便先不出面了。
飒飒的风声在耳际呼啸,那属于沙场上的肃杀气息却半点也没令褚靖南心惊,他微眯着眼,淡淡的看着带着一队人马而来的赵修缘,并无一丝惧意。
他举目四望,却没瞧见一个自己留在军中的亲卫,不免心生怀疑,但当初他离开军营时,的确也将帅印交给了赵修缘,所以即使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赵副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修缘早已成竹在胸,脸上虽带着恭敬,语气却显得轻忽,“属下接到了军中密函,说是要护送将军回京说明粮草被劫一案。”
褚靖南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自然不能莽撞行事,所以并未针对他的解释有任何反应,而是淡淡的又问:“符大虎呢?怎么本将军回来,也不见他来迎接?”
“符副将在前几天因为率兵迎敌,一时轻忽,被敌人重创,昨儿个已经伤重不治。”
褚靖南的眉头蓦地一皱,心重重地往下沉,他也不过离开两个多月,怎么边关仿佛人事全非?
他暗暗盘算着赵修缘说要送他回京面圣的事儿,究竟有几分可信,他在边关经营了几年,自然知道边关将士与皇城里的权力倾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赵修缘是他的心腹,他一向对赵修缘信赖有加,从没有想过赵修缘会背叛自己。
然而这样的疑惑还未放下,褚靖南心里又窜起了新的忧虑,倘若赵修缘手里真有密旨,那么若是自己抗旨,那他远在京城的家眷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便起了几分犹豫,不欲与赵修缘硬碰硬,更何况丢失粮草就是大罪,皇上若要降罪,他确实无话可说,可如今他满腔的气怒,就等着把云泸那些士兵杀得片甲不留,要他回京,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他挺了挺胸膛,胸臆之中自有一股热血让他不想屈服在赵修缘的手上。
“赵副将,等到战事告一段落,本将军自会回京向皇上奏明原委,现在你给本将军让开,本将军要回营去。”
几年边关的洗练,褚靖南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喝声,眼前的普通士兵便已目露惧意,纷纷忍不住往后退了数步。
“大将军,不是我要与你为难,而是朝廷真有密旨,一旦见着了将军,必把将军‘请’回去,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属下。”
看到本该因为自己的命令而退下去的赵修缘不但没走,反而还坚持要“请”他回京,褚靖南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就是打从方才起,赵修缘的态度虽然看似和以前一样恭敬,但其实带着一股轻忽的味道,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的。
而如今,他竟然敢?他又为何敢?
“滚开!”褚靖南再次厉喝。
如今京城情势紧绷,他想,准是京城那里有变,那些争储的皇子们是想拿他褚家来祭旗吧,若真是如此,就算他束手就擒,只怕京城里的家人也一样会被他们安上罪名,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