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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应多闻眉头微拢,猜不透王爷的心思,总觉得他并无不悦,可演奏当下要求乐师换曲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管怎样,王爷是主家,想换曲目自然是由他。

    想了下便走出凉亭,趁着一段曲子结束,他赶紧对潋滟道:“潋滟,王爷要换曲子。”

    “这首梅花三弄犯了王爷忌讳吗?”她问着,没有不快,只可惜后几段重头戏正要开始呢。

    “倒不是,王爷没有不快,只说了想听你独奏一首喜相逢。”

    “喔,好啊。”

    敢情是她的笛声太出众,所以想要她独奏?早知道刚才就别吹奏得那般欢快,抢了琴音的风采。

    应多闻才刚回亭要回复时,就听见一记强劲的滑音,亮而清澈带着幽幽情怀,以散板缓慢的速度,娓娓道来情人离别的难分难舍,再继以剁音连接几个花舌和吐音表现出情人再重逢的喜悦。

    潋滟一身艳红,闭眼吹着曲,以轻快的滑音和打孔音搭配快速又热闹的口哨音,任谁都能感觉得到笛曲中的欢欣雀跃,应多闻听得不自觉地打着拍,余光却见七王妃蓦然站起身,压根不管自己有孕在身,快步直朝潋滟而去。

    他疑惑之际,见七王爷和似锦也都跟着离席直朝潋滟而去,赶紧大步赶在他们之前,欲将潋滟护在身后,却见七王妃只是站在潋滟的面前。

    明明是一首久别重逢的热闹曲子,七王妃却泪流满面,待潋滟吹奏完,一张眼,就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得说不出话。

    该不会王爷府有什么禁忌,而这首曲适巧犯了忌讳吧?可这是王爷点的耶?

    “怀安……”安羽呐呐喊着。

    潋滟不禁皱起了眉,往身后望去,再看向身旁的应多闻,轻扯了下他。

    他也懵了,压根搞不懂眼前是什么状况。

    “姊姊!”似锦主动拉起她的手。“我是唯安。”

    潋滟怔怔地看着她,嘴角抽了两下。“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是怀安吗?”安羽不死心地再问。

    “我……”她用力地又扯了应多闻一下,低声问:“怀安是我的小字吗?”

    “我不知道。”应多闻攒紧了浓眉,低声回复,“应该与小字无关,如果她们识得你,一见你就该认出了。”

    潋滟轻点着头,完全认同他的说法,那眼前这看似要认亲的大阵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秦文略出面打了个圆场。“瞧瞧你们这是怎么着,吓着人家了。”

    “可是她那吹奏的习惯和怀安如出一辙,喜相逢这曲子不是这么吹的,当初怀安就偏爱用双花舌和滑音,吹出满屋子热闹……”她那大女儿才多大的年纪就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天分,本想好好栽培她的,自己却是早早撒手人寰,连女儿长大的模样都没瞧见。

    “是啊,那是姊姊的吹奏法没错。”似锦也急声应和。

    秦文略心底自然清楚,要不怎会特地点了喜相逢印证他心底的怀疑,但他将激动抑在心底,垂眼思索片刻,便在似锦的耳边低语几句。

    似锦用力地点了点头,抓起了潋滟的手。“潋滟,我在王府里搁了一幅画,我带你去瞧。”

    “可是,乐师们还要奏曲,我……”

    “你不在这儿,她们一样能演奏。”安羽也拉着她另一只手,硬是将她拉向主屋大厅。

    潋滟不棕头向应多闻求救,应多闻却只能定在原地,只因他不得跟随女眷进主屋。

    当潋滟被带进主屋大厅后的暖阁,听前头的琴声又响起,也就没那么在意,只是想搞清楚这一对义母女到底是怎么了。

    “潋滟,你瞧。”似锦一把拉开覆在画作上的白布。

    潋滟抬眼望去,画上的月季栩栩如生,仰倚在灰白色的围墙边上,仿佛正随风摇曳,而画作的右方是一幢宅子,与平常所见的宅子建构有所不同,但她却丝毫不觉怪异,甚至有点似曾相识。

    她伸手轻触着画,哪怕画中未将宅子画个仔细,但她就是知道,再往右边那一头还有一座园子,园子里有间花室,而花室里是一家人常待的去处,他们在那儿吹笛抚琴合奏,每天每天都笑语不断……

    不知怎地,泪水猝然落下,她疑惑极了,她并不觉得悲伤,可是眼泪却有些止不住,仿佛什么勾动她失去的记忆。

    “潋滟,你是怀安吧,你一定是,要不你怎会哭了?”

    潋滟侧眼瞅着安羽,只见她也已经泪流满面,好半晌,她才哑声道:“我不知道怀安是谁,我没有记忆,但是应多闻知晓我是盛昌伯府唯一的嫡女花璃。”

    “花璃?”

    “我想,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怀安。”话落,她抹去了泪,婷袅福身。“我先告退了。”

    潋艳快步地离开主屋大厅,直朝大门而去,一上马车,就见香儿已经抱着入睡的李子静候着。

    “小姐,眼睛怎么红红的?”

    潋滟摇了摇头,示意充当车夫的燕回赶紧启程。

    她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滑落。

    她不悲伤,但是她知道,当她失去记忆之后,她失去了很多很多,全都是她再也要不回来的幸福。

    第十六章天涯海角追回你(1)

    淘金城街衢纵横,两旁店铺连绵三里,是东秦王朝西南方的大城,繁景似京城,遂有淘金之名。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酒楼前,酒楼匾额上是宋繁所题的“攀华楼”三个大字。

    酒楼里,燕回大步走出,有礼地上前道:“大掌柜,今儿个有几家庄子有意跟咱们酒楼打契,也找了几个厨子在厨房里试手艺,还有,二爷传来了消息,就说今儿个有个管事会过来。”

    “管事?”香儿下了马车,将李子静给抱下来,不解地朝着里头道:“小姐,二爷不是说了酒楼的事要全部交由你打理,怎么又说要派个管事过来?”

    潋滟下了马车,拉了拉帷帽,无所谓地道:“怕我不管用吧。”

    离开京城近十日,光是车程就费了六七天,她几乎是一到淘金城就马不停蹄地着手找厨子跑堂和处理其他杂项,为的就是让攀华楼可以在下个月正式开张。

    “大掌柜说的是哪儿的话?二爷就是看重大掌柜,所以将酒楼交给大掌柜打理,而今儿个要来的管事其实是要送帐本过来的。”燕回赶忙解释着。

    潋滟抽了抽嘴角,就说李叔昂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燕回,你让那些庄户管事都在哪里候着?厨子的菜色试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照我想要的去做?”

    “我让庄户管事在一楼后头的小厅里候着,厨子的菜色要是煮好了,会马上送过来。”燕回一一回答着。

    潋滟满意地轻点着头,拉着又蹦又跳的李子静进了酒楼。

    才刚坐定,几个庄子管事好似颇意外攀华楼大掌柜竟是个女流之辈,面有嫌弃,但还是一一上禀了农作种类和价格,当然也各自送上一些农作,作为见面礼。

    潋滟则将农作当试用品,毕竟总得煮过才知道滋味如何。

    几轮问下来,潋滟心里有了个底,便让人先回去,待农作煮过之后再作打算,预定两日后必会回复。而等人一走,刚上工的跑堂便将厨房的菜给端了过来,刚好让大伙充当午膳。

    潋滟一一品尝,记下各道菜的优劣和可以改进的方式,正打算唤来燕回将几名大厨请来好生讨论时,燕回适巧从外头走来。

    “大掌柜,外头有自家栽种的农户想要和咱们打契,不知道大掌柜要不要见他们?”燕回一进门便问。

    “好吧,你将他们请进来。”

    “是。”

    一会,燕回便将人给请了进来,潋滟尚未抬眼,便听有人唤着,“潋滟!”

    她一抬眼微怔住,脱口道:“竹音?!”

    “你就不知道当年你离开之后,知府便拿天香楼出气,菊姨不知去向,天香楼都散了,咱们也只好赶紧收拾行当离开,而我运气不错,遇到了个农户肯收留我,最终还肯娶我当续弦。”竹音说起话来还是当年的少女气质,带着几分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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