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往事如利刃
03
孔萱把斗篷一甩，嘲讽道，“人生如戏嘛，活了万把千年，谁还不会小小的演场戏，我观阁下演技，好过我千倍万倍。”
“何解？”
“何解？”孔萱冷笑，摇着青羽扇，“送我一个旧荷包，将我那条路上引，事到临头还不承认，呵，这演技还不好？！”
“那神女对那旧物作何想法，是否为您的定情信物。”相繇在风雪中站稳，抬眸去看孔萱。
孔萱依旧晃着扇子，“当年一战，孔萱失去七千多年的记忆，阁下应当知道，所以......”她横起扇子指着他，“今日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话，有什么旧账，今儿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给我说清楚，只要你说，孔萱就敢去查证，就敢去信，你想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相繇只觉得眼前风雪更甚，心头万分苦涩，他何尝不想，这孔雀神女虽凌厉些，却是个直肠子......可他不能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亮出法器，“神女今日要杀我？”
“我失忆是真的，不过天道誓言，有人专门提醒过我，六界上下，谁敢杀你！”孔萱显然十分愤怒，她当年醒来，惦记地第一件事就是彻底灭了魔界，谁知道两界议和不说，孔萱自己竟然愚蠢地立下天道誓言，不能蓄意伤害魔界中人。
“神女还记得就好。”相繇声音冷冷淡淡的。
“你他妈跟我说一句实话会死死不死，一个两个的神神叨叨的！”孔萱怒喝。
相繇一言不发，准备遁身。和孔萱纠缠讨不到好处，他只想寻到尊上的魂魄。
孔萱也不拦他，只说，“你们尊上的魂魄，现在就在我手里，连日来我都在想，要怎样才能彻底毁掉，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你当魔界之主，也省了我日日劳心！”
“相繇不才，不敢背主。”
相繇绝没有这个心思，他跟着长琴十几万年，长琴从未亏待过他，他要是有那个心思，真该被天道劈死。
“真是不省心。”孔萱皱着眉头，魔界风评一向不好，不过说实话，魔界中人的性格，比起人类那些身居高位却反复无常的人，确实好多了。
“在下更不明白，孔雀神女出身昆仑山，这样尊贵的身份，为什么要卷入魔界与须弥山之争。”相繇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和孔雀神女斗，万一不好，他死了不说，孔萱要是堕魔，魔界就真得改天换地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孔萱沉声道。
燃灯古佛对孔萱恩重如山，绝对是心中永远的痛处，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说起来，除却燃灯上古佛的仇恨孔萱难以消解之外，对于魔界的其他行为，孔萱并没有太过深刻的恨意。
阻止长琴归来，亦是不为了不辜负师尊的离开......当然，如果能够保护人界，她很高兴。
“孔雀神女真是执着。”
“你也不差。”
两个人又寒暄起来，相繇有心不和她打，孔萱则是陷入非常大的困惑中。
用流行语言来说，那就是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不瞎又不傻，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和长琴有渊源，这种体会，就跟你发现你男朋友是你的杀父仇人一样，孔萱脑子里乱糟糟的。
难道她真的跟长琴有什么关系？
听她爸妈说，她确实和长琴见过，可那时候她不就是个还在襁褓中的，毛都没长全的小孔雀吗？
她现在的恋人是白朔啊.......
相繇还是想走，孔萱道，“把敏珠留下，你走吧。”
“相繇没有神女的本事，不敢将那位活佛的魂魄带在身边。”相繇看的出来，孔萱没有意愿在跟他打下去了。
两人各站一方，都关注着雪山下已经打起来的两队人。
此刻，雪山下乱做一团，英招带着九处众人和对方拼起来。
在藏区，敏珠的身份非常特殊，他几乎是权力的象征。因此黄教的人想让敏珠消失，他们要找的转世灵童，必须属于自己这一方，才能在这里攫取更大的权力。
相繇需要控制这里，敏珠就必须消失。
天气阴沉，相繇却忽然被孔萱手腕上的东西晃到了眼睛，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他记得孔萱脚上有一根......不对，手腕上的不一样。
“孔雀神女，你为何戴着锁神链？”相繇认真询问。
“锁神链，”孔萱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这个？”
“是啊，上古时代魔族才有的东西，现下神族凋落，锁神链早就消失多年，神女这礼物......想来是须弥山那位所赠。”
相繇认真说着，他的确不是开玩笑，这种东西，会限制神族战力，如果孔萱的东西是释迦赠送，那他真的什么都不用挑拨了，只要孔雀神女自己去查，就会发现很对事情都不对。
“多谢你提醒，我会去查，”孔萱晃着扇子，“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敏珠是我的人，相繇，你知道吗。”
“是以在下不敢杀他，只是将其神魂拘禁在魔界中，等哪一日尊上归来，就将他送回，绝不伤其性命。”相繇信誓旦旦，眼看就要指天发誓了。
孔萱心情实在糟糕，不想跟他纠缠，转身便走了。
锁神链......孔萱晃着手腕，她到底是谁的棋子，到底是谁在说谎，谁在骗她。
九处此时已经将黄教派来的这一大批人差不多都给绑了。
孔萱看着面前景象，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去须弥山。”
“萱姐，你要走？”英招走过来问她。
孔萱颔首，“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想，我大概真的忘了重要的事情。”
记忆对她来说，大约真的十分重要，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下去了，即使要为师父报仇，也要报的明明白白。
李子铭有些担忧，“萱姐，第二道封印呢？”
孔萱思索许久，才给出答案，“我会带走。”须弥山风雪外泄，恐怕已经不是原来的圣地了，今非昔比，说不定魔界的人还能去那边找她，省的西北动荡，她还要操心人界的事情。
英招看她脸色迟疑，开口道，“萱姐放心吧，我们都盯着这里，不会出乱子的。”
“我现在就走，这里的事情你们看着半。”孔萱说完，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风雪中。
英招担忧不已，李子铭拍拍他的肩膀，“萱姐不会有事的。”
“我三千年前还很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萱姐，”英招说，“她那会儿刚刚从醒过来，整个人消沉的不得了，整天醉生梦死，有一次把自己跌到天池里去了，所以神尊大人和夫人让我去看着她，怕她把自己跌到昆仑山悬崖下面去。”
“看不出来啊。”李子铭见到孔萱开始，对方就是个二百五兼战斗炮台。
“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英招低声说，随后他又急忙走了，要派人给昆仑山传个信，万一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那边，繁荼和相繇一起离开。繁荼忧心忡忡，“大人，孔雀神女要是将尊上的魂魄带走怎么办？”
“近来我一直听说须弥山风雪极盛，刻从未想过这雪已经蔓延到人界，”相繇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须弥山是真正的天道正统，须弥山圣者释迦牟尼的地位至高无上，传闻永生不死，我查遍魔界典籍，终于找到，几十万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永生不死，那是为何？”
对神族来说，他们居住的地方和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若他们神魂俱灭，居神山则神山倾颓，居河流则河流消失。
就像须弥山，等到风雪消失之后，就会变成普通山地，然后被人类发现，说不定会成为旅游胜地。
“佛劫要来临了，他不会死，但是因他自己的过失，他会遇上劫难，转世为人，经历轮回，才能重新坐上须弥山神殿的至高位置。”
“要是佛劫来临，封俞全部解开吗？”繁荼费尽心机甚至折损生命，算到第二道封印在此，但是第三道封印，她没有任何感知，就像不存在一样。
“不一定吧，”相繇道，“世尊煞费苦心，所有的封印都和孔雀神女有关，说不定就算他转世没入人间，我们都找不到封印，或者连孔雀神女都不知道第三道封印是什么？”
“是啊，连孔雀神女都戴着锁神链。”繁荼叹了口气，凭什么那个人坐在须弥山巅就能够肆意妄为！
“先等一等，说不定我们这战场直接搬到须弥山去了。”
相繇想到当年那一战结束后，他第一次看到魔界的对手，那个说他们尊上要称霸六界的男人。
清贵高雅，看起来温和善良。
相繇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人，为一己私利挑起两界之争，导致局面失控，战祸波及六界，将他们尊上封印。
他没有再多想，三千年而已，不是很长，都过去了。
“仙界帝君那边，最近怎么样？”相繇询问。
青锋不知何时现身，对他道，“回大人，已经经过谈判，玉皇帝君答应与魔界联手遏止残余的神族。”
“野心勃勃啊。”相繇口气嘲讽，那位帝君这些年被权势花了眼，敢与魔界联手，实在是高看自己，也高看神界了。
“他的儿子和夫人现在在人界九处。”青锋补充，而且过程是挺有趣的。
这世上的事情真正奇怪，有的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是有的人拼尽性命都没有得到的，相繇心想。
是不是已经到手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