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 浴桶和离
果然,燕王妃秦慕铮的恶名很快便传遍了天启。一时间坊间流言纷纷,多言燕王妃都欺凌到皇后的头上了,定然是世间少有的恶妇。更有人将前些日子燕王府贴出告示惩治柳如烟一事与现下的传言相结合,再一联系先前有关秦慕铮的种种传言,竟然是将秦慕铮恶妇的名声坐实了。
锦瑟今日出府替秦慕铮办事,自然听了许多流言蜚语,气鼓鼓回了燕王府。
许久都不曾静下心来画一画本子了,秦慕铮今日铺纸磨墨准备一口气多画几张。好不容易在脑中构思出个马马虎虎的故事,一落笔却将男主角的脸画的邪魅妖孽起来。明明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出了简单的线条,秦慕铮却觉得画上的那张脸生动了起来,竟然朝着自己飞了个眼风,分明就是韩博的模样。
锦瑟进了峥嵘殿时,却见秦慕铮愤愤的将纸都涂黑,莫不是鹰眼们将外面的流言禀告给了秦慕铮。
“铮儿在恼什么?”锦瑟收了脸上的恼色,上前要替秦慕铮研磨。
“不必研磨了,锦瑟帮我将这些笔墨都收了吧。”秦慕铮心头总是闷着那一口气,莫名的烦躁。丢了笔,秦慕铮及拉着鞋子去软塌上躺着,随手抓了一本看了一半的传奇本子。随意翻看了两页,故事里那个同女妖有了情缘纠葛的书生忽然就换成了韩博的脸。
这分明就是看着韩博同其他女子调情,秦慕铮积攒了许久的老醋简直就要泼洒开,直接便将书册扔了出去。
锦瑟着实被秦慕铮吓了一跳,秦慕铮的性情最是直爽,却也不是娇蛮刁横之人,想必是因为流言太过难听才如此动气。
“铮儿何必因为流言大动肝火,无非就是一些闲人嚼舌头。过些时日,流言自然就会消解。”锦瑟上前将书册捡起来,轻声劝慰道。
秦慕铮自然听得一头雾水,愣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反倒笑了起来:“我若真个在意名声,在意外面的流言,便不会进宫去寻张静秋。”
“那铮儿为何动气?”锦瑟终于是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将书册放到书架上,接着替秦慕铮收拾画纸与画笔。
秦慕铮打了个哈欠,在软塌上滚了一滚,才道:“不过是想起来个故人,心中有些愤愤。”
对于锦瑟,秦慕铮没有任何隐瞒,自然包括同韩博的过往种种。秦慕铮所行一向随心随性,即便再不愿承认,现在确是在念想韩博。
“当是情势禁忌,淮阳王爷也是不得已,东方阁主行事那么诡秘,淮阳王爷的人找不到我的行踪也是正常。若是当时我能传出消息,定然也要铮儿你随淮阳王爷走。铮儿若是想念了淮阳王爷,不如派人给淮阳王爷传个消息。”锦瑟当真时时刻刻都在为秦慕铮打算,自然能看出秦慕铮对韩博的情意,当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秦慕铮的幸福。
秦慕铮本想接口道锦瑟是自己的亲人,如何能放任锦瑟处于危险之中不管,话到了嘴边又想到这般定然要让锦瑟更加内疚,便改口道:“我又不是偷偷摸摸的回来的,这么光明正大走了一路,又在天启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韩博他如何不知。都过了这许久了,竟然连个只言片语也没派人传来,定然心意不在我的身上。”
秦慕铮越说,就越觉得凄惶悲苦,当真心痛起来。明明就是韩博有错在先,竟然连一句歉意都没有,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欺骗自己么。若是真的将自己放在了心上,如何能舍得这么久都不联系。
韩轩今日终于得了空,内宫中河间张氏的势力基本被清除干净,除去近身服侍皇后张静秋的几人,内宫一片肃然。韩轩一散朝就往王府赶,路过云锦记,忽然想起秦慕铮前几日念叨了想吃云锦记的青团,便下马亲自进店里买了许多。
提着点心便直接往秦慕铮的峥嵘殿来了,韩轩等到进了内殿,却见秦慕铮蔫蔫摊在软塌之上,锦瑟自在一边收拾着。
韩轩将青团递给秦慕铮,秦慕铮也不甚开心,随手就放到了一边。韩轩几乎是自说自话,秦慕铮只是“哦”、“嗯”的敷衍了几个字,着实难为韩轩能这般同秦慕铮聊上许久。
眼见秦慕铮打了第六个哈欠,韩轩终于告辞离开,心中却是惆怅忧伤,连带着背影萧瑟起来。锦瑟一直送韩轩到了峥嵘殿之外,自然是要宽慰韩轩几句。
锦瑟折返回内殿的时候,就瞧见秦慕铮将那云锦记的点心拆开了,青团的包纸随意扔了一地,嘴里嚼着一块,一手捏着两块,却是躺在床上吃,青团的馅料掉在身上床上不少。
“我的王妃娘娘,现下哪里还有天启贵女的风范,活像是懒汉上身了。”锦瑟一边念叨着,一边收拾。
秦慕铮忽然起身,将手中的青团塞进了锦瑟嘴里一块,做出一副纨绔的模样来,道:“我要是懒汉,第一个就要将你收房了,做我的第八十一房小妾。”
锦瑟嘴里咬着东西,手上在整理着,自然没法子反抗。秦慕铮十足的流氓相,将手中另一块青团塞进自己嘴里,腾空的双手一只手揽住锦瑟的纤腰,另一只手袭上锦瑟的胸。锦瑟想叫却出不得声,羞红了脸扭动着,终究是丢了手里的东西,反身去挠秦慕铮的痒痒。
秦慕铮与锦瑟双双滚在床上,嘴里的青团都掉了,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被褥,当真嬉闹个痛快。
“铮儿,你有何打算?”锦瑟躺在秦慕铮身边,散乱的发髻上还沾着一块青团。
秦慕铮头脸上是干净的,只是屁股底下压着一块袖口也沾了不少馅料,看着头顶的帐子道:“不退不让不避不争。”
“我瞧得王爷当真是对铮儿真心,如今又没了柳侧妃横在中间,铮儿为何不考虑一下 王爷。”韩轩的人品相貌文治武功全都出类拔萃,实属良配。
“缘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细细想来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谈不上深交了解,却不只为何,唯有他时常拨动我心弦。缘来缘灭,随缘随性。也许那一日我同他的缘分散了,又同韩轩结了缘呢?顺其自然吧。”秦慕铮悠悠叹了一声,心中着实想念韩博。
鹰七每日都会将天机门各处传回的紧要消息筛检一番,捡了主要的消息攒成快报呈与秦慕铮过目。秦慕铮心口闷的气不曾消,自然不愿看到有关韩博的动向,每每却又忍不住将那简要的十几字看了又看,有时欣喜,有时担忧。
朝堂之上韩彻顶着来自河间张氏一党的压力,数次与张氏一党在朝议之时据理力争。
淮阳王韩博终于按捺不住,连发了三道檄文,俱是针对韩彻与河间张氏,打着“清君侧,正皇权”的旗号,正式起兵造反,已然是将河间张氏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天启城内最近议论纷纷的都是与悍妇秦慕铮的劣迹种种,一时竟盖过了淮阳王谋反的传言。
天启已然是外松内紧,各处城门依然按时开禁,对往来者却是盘查的更加严格。凡出入者除了要有官府发放的通关路条之外,更是要对所携带之物仔细搜查。
天启的城墙那么高,千里之外的狼烟烽火传到这里,竟是连一丝烟火血腥之气都不剩了。城内自然一片和乐融融,秦慕铮雅宝斋一连在天启城中开了七家分店,还有两家胭脂铺在筹备中。
秦慕铮在胭脂铺里忙了一整日,与请来的香料师傅和胭脂师傅共同调配研发新的化妆品。这女人还是要有个工作要忙,这一忙起来便忘记了心头那个日日煎熬着自己的冤家,也就不会觉得难过与落寞。
才刚进了峥嵘殿,秦慕铮便要锦瑟帮着准备了浴桶热水。整个人都泡进热水里时,秦慕铮舒服的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锦瑟将秦慕铮鼓捣出来的香皂角用巾子打出细密的泡沫,然后将这些泡沫涂在秦慕铮的发上,帮着秦慕铮轻柔的推拿揉捏。
秦慕铮舒服的眼都眯了起来,若是再打起恤噜来,活脱就是一只被撸舒服的猫。
“启禀王妃,王爷刚刚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请奴婢转交王妃。”琉璃站在门外禀告着。
这些日子都没有同韩轩有任何照面,秦慕铮心中也好奇韩轩有话过来说便是,不愿说也可遣个人过来传话,为何要这般正式。
锦瑟用干巾擦了手,才去门口从琉璃手里接了信。果然是韩轩亲笔,信封上端正的写着秦慕铮亲启。秦慕铮擦干了手才接过信,想来韩轩写信时心境不宁,铮字写的歪歪扭扭,竟不是一气呵成。
秦慕铮拆开,信封内放了一个折子并一张纸,折子是用绸布仔细装裱过的,封面上“和离诏书”四个字尤为醒目。
和离?韩轩从未同秦慕铮商量过,这当真是一封休书,秦慕铮已然成为第一个在浴桶里被王爷休弃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