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知己良朋
秦慕铮的东西早就让鹰七帮忙准备好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便一切从简，带足了银子便是。
空气里还有燃放烟花爆竹留下的烟火气味还残留着，秦慕铮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踏着一地鲜红的爆竹残屑准备离开天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秦慕铮上一次回到天启是同韩博赌气，春末夏初，正是杨柳依依之时。今日离开天启，不是冬季，自然没有霏霏大雪，却是下了一地雪片大小的炮仗红衣。
锦瑟是开始了幸福的生活，秦慕铮当真为锦瑟高兴，只是又是不舍又是悲伤又是离别，心境当真复杂。秦慕铮坐在马车里，挑起了车帘，再看一看天启。毕竟也是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承载了秦慕铮许多的情绪与回忆，这是秦慕铮自己做出的选择，自然要开心的走。秦慕铮试了几次，想要露出一抹微笑，嘴角扯了又扯，终究是没有笑出来。
秦慕铮这副畸形又有那么一点点诡异的表情，竟然吓哭了在路边玩耍的几个孩子。放下了车帘，秦慕铮终于能扯出了一丝笑容，当真有些苦涩。
到底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潇洒与豁达，文艺细胞实在不多的秦慕铮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遍，终于吟出几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主上，可有吩咐？”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鹰九，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秦慕铮是什么意思，便开口问道。
“大好河山，任我游历。从现在起你们就叫我门主。最好咱们能赶上什么武林大会，让我天机门的金字招牌亮在天下人面前。”秦慕铮道。于事业上，创业再苦秦慕铮都不怕，守业的执着和耐心秦慕铮确是不足的。现在雅宝阁和集美轩的生意都走上正轨了，有从鹰眼中提拔起来的掌柜打理，秦慕铮自然一百个放心，也该去为天机门挣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了。
从新府出来，耿直少年就沿着门前那一条路一直走，都不曾转弯，便又要从启泰门出城。摇摇看见启泰门，鹰九迟疑了一下，问道：“门主，前面就是启泰门了，咱们是否绕行。”
秦慕铮又挑开了车帘，这些日子一阵在忙锦瑟的婚事，以为已经彻底将那些不快忘记了。再见启泰门，秦慕铮心中却还有波澜翻起，指尖微微冰冷，倒不是圣母要悲天悯人，只是忘不得他们的欺骗。
人只有直面过去的伤疤，记住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才能不犯同样的错误，才能从逆境中走出来。秦慕铮在现代就是这样，一次一次，从能将人压倒吞噬的悲伤绝望中重新站起来。
“不用。都说江南风景如画，咱们便一路往南去吧。”秦慕铮放下车帘，平静道。
马车经过了启泰门守卫的盘查，沿着官道往南而行。秦慕铮再没挑开车帘，端坐在车中面色严肃。鼻翼间好像还能闻到血腥之气，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喊杀声与哀嚎声，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一张张绝望挣扎的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秦慕铮虽然不迷信命运，但是有些偶然注定会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除了马蹄踢踏声和车轮辚辚声，终于能听到鸟鸣啁啾。秦慕铮绷紧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这马车只是寻常的，车厢不过一米见方，靠着车壁才勉强能伸直了腿，秦慕铮这时当真想念东方煜的超豪华移动房车。
正想着，秦慕铮好像嗅到了东方煜马车上的熏香，心中更有点郁郁，这是想的都出现幻觉了。
“门主，东方阁主的马车就停在前方，咱们是否同东方阁主打个招呼？”鹰九禀告道。
这就是注定会发生的偶遇啊。秦慕铮当真打从心底欢喜，这就是现成的天上掉馅饼，厚点脸皮张嘴吃就是了。
“当然要打招呼啊，本门主这就问问东方阁主是要去哪，结伴同行也能添些趣味。”秦慕铮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等到秦慕铮的马车近了，东方煜竟然从他那辆超豪华移动房车中出来，站在门口对秦慕铮这边朗声道：“本阁主要回姑苏举办今年的武林大会，铮儿若是有兴趣，同行可好？”
这声音听在秦慕铮耳中简直就是天籁啊，等到马车停下，秦慕铮挑起车帘，对东方煜说：“我正好要去江南游历一番，正好可与东方阁主同行。”
“请。”东方煜微微弯下腰，朝着秦慕铮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式邀请秦慕铮搭乘他的豪华房车。
秦慕铮交代了鹰七和鹰九几句，虽然与凌波阁的人同行，鹰七和鹰九的旅行质量也会大幅度提高，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一进入东方煜的马车，秦慕铮觉得身上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来。都是熟人，也用不着注意什么淑女形象，秦慕铮伸了一个懒腰，径自到马车里面的软榻上躺倒了。
“本门主实在疲累啊，借东方阁主的宝地休息一会。”秦慕铮闭着眼，抓了一个波斯软枕抱在怀中，秦慕铮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动了。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般客套。”东方煜早就见惯了秦慕铮这副懒散的样子，径自到了桌边，点茶看书。
秦慕铮很快便睡着了，却是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满面的忧伤难过。东方煜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了秦慕铮一会，动作极轻的起身，往香炉中添了一块安神的香方。
一觉醒来，竟然到了掌灯时分，秦慕铮当真睡了一个好觉，滚到软榻里边伸了个懒腰，舒服！肚子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秦慕铮便从软塌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床软被，东方煜还是这般体贴。
从幽州到天启那一路，东方煜虽然是用了幽州雅宝阁所有人的性命去要挟秦慕铮，但这多半是个玩笑，武林正直好青年东方煜怎会轻易取无辜者的性命。东方煜那般说辞多半是因为有幼时指腹为婚这一层，实际这一路上，秦慕铮吃东方煜的，用东方煜的，借着东方煜的掩护成功避开了突厥和天启各方势力的耳目。
若是不谈感情的话，英俊体贴多金又能做出一番事业的东方煜简直男友力爆表，当真是做夫婿的最佳人选。秦慕铮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跟东方煜不来电，毕竟之前朝夕相处那么久，只觉得东方煜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没有性别那种。
“且过来吃东西吧。”东方煜的话不多，实际上做的事情却不少。
秦慕铮的医术虽没到神医级别，比着一般的大夫不知道要强出来多少，对于药材的气味自然敏感非常。即便被后来染着的熏香味遮盖了不少，秦慕铮还是嗅出来马车里曾将点过安神的香方，身上的被子多半也是东方煜给盖上的。
抓了抓散乱的跟鸡窝差不多的头发，秦慕铮觉得有些话还是跟东方煜说清楚一些才好。正式的谈话总要有个整洁的仪表，秦慕铮高声唤了鹰七进来，一起到屏风之后简单整理好自己的发髻和衣裙。
鹰七退出去之后，秦慕铮才慢吞吞的出来，坐在了桌案边。
桌上摆着的都是秦慕铮喜欢的点心和小吃，东方煜将一杯刚泡好的花果茶递给秦慕铮。秦慕铮接了放到手边，微微低着头，现在睡了人家的马车，还要吃人家的东西，到底脸皮没有厚似城墙，有些话当真不好开口。
“铮儿有什么心事？”东方煜将秦慕铮最喜欢吃的几样又往秦慕铮面前推了推。
秦慕铮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直视东方煜的眼睛，认真道：“经历了家中巨大变故之后，许多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包括我与你的婚约。你是个极优秀的男子，会有比我优秀百倍的女子成为你的良配。”
东方煜一只手肘撑在桌案上，手掌托住下巴，歪着头看向秦慕铮。食物蒸腾起的热气让东方煜的脸变得不太分明，本是个极为女气的姿势，偏偏东方煜做起来却看着那么自然又优雅。
“我若是真个在意这个婚约，早就将铮儿绑进洞房了。”东方煜轻笑一声，回答的极为认真。
秦慕铮呆愣了片刻终于明白这是被人拒绝了啊，人家压根儿就没想着履行婚约，自己竟然还在为怎么开口拒绝这个婚约为难，当真好让人难为情。
丢脸就丢脸吧，话不说完便觉得梗在喉间难受，自然是说出来痛快，大不了被赶下马车呗。秦慕铮接着道：“我与东方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东方当真是我的知己良朋。只是没有筝与萧，不然可以效仿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共和一曲。”
东方煜将面前的茶杯举了起来，道：“能做秦慕铮的知己良朋，当真是东方煜的荣幸。”
马车里有点尴尬又有点古怪的气氛，便被东方煜轻而易举化解了。秦慕铮也将茶杯举了起来，道：“敬知己良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