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秦氏良药
“所以呢，我也没有真的跟他一般见识。”秦慕铮运笔如飞，很快就写完一张方子。满纸簪花小楷，娟秀之余更有风骨傲骨显现。
“那铮儿怎么还开了方子。”韩博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看着秦慕铮。
“你这么关心你的珏儿，现在就去陪她啊。”秦慕铮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开，语气又犯了酸。
“甄玥是怎么离开的，铮儿也是亲眼所见。于她，我始终亏欠太多，她只这么一个妹妹。从前托付了我许多回，让我千万要照顾好甄珏。铮儿，我想你能理解。”韩博说着，上前一步，将秦慕铮整个都环抱进了怀中，幽幽叹了一口气。
其实，秦慕铮对于甄玥与韩博的关系有许多疑问等着韩博解答，只是甄玥离开那般惨烈，这许多的问题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世上最欠不起的就是人情，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情上加了生命之重的砝码，却不知韩博要怎么还。
“赶快找人将照方抓药，等会药熬好了，咱们还有给甄珏送过去呢。”秦慕铮笑着道，一扭身便从韩博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转过身与韩博对视，将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
韩博微微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将方子接了过去，唤了个随从进来，让其去抓方煎药。
“你就不怕我在这药里下毒么？毒死了甄珏，正好你也不用背着那山一般重的恩情为难了。”秦慕铮边洗手，边道。
韩博坐在桌边，丢了一颗熟透了的葡萄到嘴里，连皮带籽的吞了下去，才笃定的说：“铮儿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人是会变的，我的就是我的，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你别忘了，我这一双手同样占满过鲜血，同样收割过许多人的性命。”秦慕铮坐在韩博的对面，忽然严肃起来，坚定的同韩博对视，将还带着水珠的双手伸到了韩博面前。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韩博一双邪魅的眸子难得的显现出心疼与柔情，轻轻捧起秦慕铮的手，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印下轻柔的吻，接着深情道：“铮儿是个心软又柔善的人，偶尔嘴巴稍微厉害了一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太残忍的事情。这样一双手自是在生死关头，在自己安危性命受到威胁之时，才挥剑自保，这不是残忍，只是无奈。”
一滴水珠落进了秦慕铮的心湖之中，霎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韩博都知晓，原来韩博会珍惜。秦慕铮一颗心柔软成一汪春水，因为韩博而泛起阵阵涟漪。
“毒药我当然没有下，师父叫我的医术，自然是要用来治病救人的。你放心，甄珏的身体相当不错，就是最近有些火气旺，脾胃不和。我这方子舒肝理气，健脾和胃，还可以安神助眠，只不过其中几味药材选了些味道不太利口的。良药苦口嘛，要想见效快，定然是要喝些苦药的。”秦慕铮笑着道，一双眼睛亮的像是星子一般，还调皮的朝着韩博眨了眨眼睛。
“从前，我却不知道你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韩博抬手刮了刮秦慕铮的鼻子，一脸的宠溺。
“我还有许多面是你不了解的呢。”秦慕铮答道。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秦慕铮在韩博面前极少装得不似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如此时一般，用不着特别去在意形象之类的，而这也是秦慕铮吸引韩博的一点。
岁月静好，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的去发现彼此的许多面。平淡的日子正因为这些发现而变得有趣生动起来，两个人的感情也就是在这个发现的过程中越积累越深厚。
秦慕铮和韩博才用过午饭，这药便熬好了，秦慕铮让人取来个食盒，将汤药装进食盒里，便拉着韩博一道往甄珏的微瑕轩去了。食盒交给鹰七来提，保证稳稳当当，一滴都不会洒出来的。
甄珏也是才用过饭，正漱口的功夫，韩博和秦慕铮便进来了。为了保持身形苗条纤细，甄珏在饮食上一向控制。桌上摆着十几道精致的佳肴，每样不过被动了一两筷，稍微多动了一两筷的还是一道素炒笋干。
“这十几道菜竟没有一样是合甄妹妹胃口的么？韩博，你这王府的厨子该换人了吧。”秦慕铮这话却是转头对韩博说的。
甄珏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秦慕铮直接就向韩博将大家都看到的事实说破。甄珏却不在这上面与秦慕铮纠缠，转过身去用帕子拭了口，才转过身来娇弱道：“心内焦虑忧惧，胃口自然有些不佳。姐夫，厨子也是尽心了，变着花样做出来这许多。若是因为尽心伺候主子而被换掉了，当真是天大的冤枉。”
伺候主子？客居在亡姐之夫家中的小妹，竟然也能自称为主子了，甄珏当真一点不拿自己当做外人。
秦慕铮心中又有一点小不痛快，面上却微笑着说：“韩博还是饶过那个厨子吧，甄妹妹来王府做客这许久，厨子定然已经摸透了甄妹妹的口味了。等到甄妹妹喝过我的药胃口好了，定然能将这些美味一扫而空。”
变被动为主动，损人永远比被损人的感觉好。秦慕铮这是有备而来，更不用让着惯着甄珏，心中当真痛快。
韩博的双眸在看着秦慕铮的时候，都带着光，里面满溢出来的都是宠溺。这样的目光从来都不曾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甄珏的心中又恨又苦，面上还要将这些情绪全部都压下去，装作无事一般，让丫鬟扶着自己，带着一点虚弱感道：“秦姐姐真会说笑，我这院子里就是阴气太重了，让我吃睡都不安生。姐夫，秦姐姐，珏儿想要回内室休息一下，若是不嫌弃我这的茶水粗陋，就请姐夫和秦姐姐小坐一会。”
“差点就忘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鹰七，还不将药端出来，伺候甄妹妹喝下。”秦慕铮自然不会就这么放甄珏离开。
“多谢秦姐姐的好意了，珏儿还是觉得按照玄真子道长的交代更稳妥一些。这已经过了一日，再等六日便好了。”甄珏淡淡道，一双眼睛却看着韩博，带着一点点委屈，带着一点点希冀。
“铮儿的医术和道术我是见识过的，说活死人肉白骨有些过了，但着实当得上当世名医的称号，而且永乐宫的道术天下无双。珏儿还是快些将药服了，快些康复，四方人形棺椁案，还需要珏儿帮忙。”韩博语气是温柔的，说来说去却是要让甄珏将这药喝了。
甄珏见是逃不过了，银牙快要咬碎了，却是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多谢秦姐姐了。”
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将药碗从鹰七的手中接过来，递到甄珏手上。
药碗一入手，扑面一股酸辣馊苦的味道，熏得甄珏差点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端着药碗可怜巴巴地看向韩博。
那委屈的小模样让秦慕铮都有些不忍了，秦慕铮便开口道：“甄妹妹若是觉得药太苦的话，等会喝完了药就吃几颗蜜枣压一压。良药苦口，甄妹妹且先忍耐一下吧。”
“到底还是孝子脾性，珏儿且忍着，这药就是闻着有些苦，味道没有那么苦的。”韩博却是像是在哄孝子一样，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甄珏看着这一碗药，当真有些绝望了，深吸一口气，将一碗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入口又呛又辣，说不出清楚的恶心味道，像是癞蛤蟆、辣椒、蚯蚓、黄连……所有甄珏能够想象得到的不好味道仿佛都被浓缩到了这一碗中。
甄珏的脸色瞬间就便绿了，忍了又忍，额头上都见了汗了，终究是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踉踉跄跄的往内间跑去，捧着痰盂吐的昏天黑地。
秦慕铮和韩博站在外间，韩博却没有生气，带着一点点笑意，说是责怪却是带着宠溺的说道：“你呀……”
到底还是在甄珏的院子里，秦慕铮却没韩博那般肆意，白了韩博一眼，便站在一边去。甄珏的贴身丫鬟跟到了内间去照顾甄珏外面有几个丫鬟来来回回将桌上的饭食都收拾了下去。
等到外间都收拾妥当的时候，甄珏也白着一张脸，半靠在丫鬟是身上被搀扶出来。
“甄妹妹快些坐下来吧，这药虽然味道是难喝了些，却是极有效的，明日再喝一剂定然药到病除。而且这药的味道奇怪也是因为经过了道法的加持，若是我师父开的药，恐怕甄妹妹闻上一口也会吐上半天。”秦慕铮边说道，边扶着甄珏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甄珏当真已经在心中哭成了泪人，今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秦慕铮绕那些个弯弯绕绕了，当真虚弱道：“如此多谢秦姐姐了，姐夫，我着实有些困顿，便不送两位了。”
“珏儿好生歇息，明日我再和铮儿一道来看你。”韩博柔声对甄珏说完，接着对侍立在周围的丫鬟道：“好生照顾好你们姑娘，若是再有什么闪失，一并都打发出府去。”
跟韩博一道除了微瑕轩，秦慕铮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