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朦胧怪梦

    若只是一般的剑舞秦慕铮也不会惊讶成这个样子，张静琪的一招一式都是有模有样的浩然山庄武功，并非一般剑舞娇柔妩媚的动作，剑锋游走间总是带着凛凛的寒光与杀气。

    秦慕铮即便是从异世界而来，但是早已经成为了这个时空的秦慕铮，秦慕铮的一切记忆早就与她融为一体，这些秦家的家传武功，她自然是认得的。

    下面德妃张静琪一个完美的下腰，得到的是韩彻痴迷的眼神与不断的叫好声。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又有那么一些不同，彼时浩然山庄遭难，秦慕铮寻到天启被先皇后薄媪接入宫中时，家宴之上秦慕铮便是这样舞了剑。只是秦慕铮的腰和脊背没有张静琪这般柔软，当时韩彻还要顾着太子的身份，只是一双眼睛如同黏在了秦慕铮身上一般，却不能如现在一般肆意随心的叫好赞赏。

    隔得时日并不算多长，可是韩彻竟然消瘦的不成样子，风神玉树的面容犹在，捉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动作间青筋毕露，身上定然也消减清瘦了许多。

    许是被烈酒呛到了，韩彻忽然丢了酒杯一阵闷闷的咳，酒液喷到了衣襟上，留下几滴淡淡的微黄色痕迹。即便在嘈杂的歌舞声中，张静琪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韩彻的身上，听到韩彻的咳嗽声，丢了剑便跑到了韩彻身边，焦急道：“陛下。”

    张静琪关切的唤了一声，轻柔的拍着韩彻的背，满面的焦急忧心。

    这个表情看在秦慕铮和韩博眼中是那样熟悉，这不过秦慕铮是从镜中看过，而韩博是从秦慕铮的面上看过。

    韩彻又咳了几次，深吸了一口气，捉住了张静琪的手，醉眼朦胧道：“铮儿，叫我阿彻！叫我阿彻！”

    铮儿！铮儿！铮儿！

    这就是德妃张静琪能够独宠后宫的原因，秦慕铮心中一阵阵涩然，想不到韩彻用情至深如此，一股巨大的愧疚感瞬间产生，压得秦慕铮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铮儿，我的铮儿……”韩彻忽然一把将张静琪抱在了怀中，埋首在她的脖颈处，深情呢喃。

    正殿中的舞姬和乐师们早就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立时听了声响，怪觉得离席而出。德妃张静琪搀扶起韩博往内室之中走去，那步伐全不似寻常女子的娇柔娉婷，而是带着一点英气与自信。秦慕铮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回放着的电影镜头，自己就是电影的女主角，此刻坐在电影院中旁观着电影中的自己同男主角的情爱缠绵，个中滋味绝不是简单的尴尬与别扭所能概括。

    秦慕铮再看不下去了，抬手将瓦片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小声道：“咱们回去吧。”

    走过一次的路，秦慕铮就一定记得住，韩博选的路必然是安全又妥当的。后半夜守卫们也比较倦怠了，一路上秦慕铮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小出了些纰漏，好在有惊无险。

    秦慕铮和韩博一道又回到了进宫时到过的那间小房子，换上了衅门的服饰，等着天亮之后拿了新的采买单子和对牌，再出宫去。

    “时间还早，稍微休息一下吧。”韩博到底是要谨慎一些，连秦慕铮的名字都没有唤。

    “恩。”秦慕铮闷闷的应了一声，着实不想说话，闭上眼靠在一边整理着纷乱的心绪。

    终究是挨到了时辰，韩博和秦慕铮顺利的回到了客栈之中。

    “门主，您可算回来了，属下这就准备些吃食去。”鹰七的眼中也带着淡淡的血丝，定然是等了一夜。

    秦慕铮此刻心绪纷纷，当真无暇顾及到这些细枝末节。鹰七很快叫了一桌丰盛的早餐进来，秦慕铮和韩博换好衣服，净手洁面之后便开始用饭。饭桌上的气氛难得的有些沉闷，鹰七心中已经攒了一夜的问题了，在如此沉闷的气氛中又硬生生都咽了回去。

    早饭究竟吃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滋味，秦慕铮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还有许多耗费精力体力的事情要做，饭还是要吃。等着韩博也放下了筷子，秦慕铮开口道：“好歹你也是位王爷，在天启中人脉还是有的，想办法让咱们去天牢探望一下韩轩。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午饭再商议吧。”

    秦慕铮说完也不等韩博应声，径自起身离席。鹰七从来没见秦慕铮这般反常过，不解的看向韩博，小声问道：“敢问淮阳王殿下，昨夜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惊险的事情，我家门主怎么变得有些奇怪？”

    韩博竟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直叹的鹰七的心都跟着抽抽起来，才悠悠的说：“并没有什么惊险的事情发生，只是你家门主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德妃娘娘有些自惭形秽，这才闷闷不乐。”

    明显就是信口拈来糊弄自己的，鹰七自然听得出来，跟着秦慕铮久了，鹰七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送给了韩博两个巨大的卫生球后便动手收拾起桌上的饭菜。

    韩博施施然离开，鹰七收拾完早饭之后，又让店小二送来许多热水。将水温调好之后，鹰七才进了内室去唤秦慕铮，秦慕铮靠在软塌一边闭着眼，面上辨不清神色。

    “门主？洗洗再睡比较解乏。”鹰七小声唤道，心中想着若是秦慕铮没有应声，便上前扶着秦慕铮躺下，不吵秦慕铮了。

    “嗯。”秦慕铮闷闷的应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慢腾腾的挪到浴房去。

    除掉衣衫之后，秦慕铮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幸好腿上的伤处的纱布没有再粘连到伤口上，还是自己配的药管用。好不容易才愈合了，秦慕铮却不敢再让伤口沾水了，让鹰七帮忙洗了头发，自己拧了巾子小心避开伤口将身子简单擦了擦。

    往常秦慕铮都是活泼的，该让鹰七知道的，不等鹰七问道，秦慕铮便会自己讲出来。今日秦慕铮就变得如同一个扁嘴葫芦一般，鹰七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有些心疼秦慕铮又不知该如何为秦慕铮分忧。

    秦慕铮洗过之后又是长长一声叹息，擦干了头发之后便倒在了床铺上，脑中不断的盘旋着韩彻的脸，还有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的张静琪。反复翻了几个身，就是煎饼也早就该熟了，秦慕铮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却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又来到了皇宫之中，全部都是熟悉的地方，秦慕铮经过一座又一座熟悉的宫殿，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出去。在从一条步道走出来时，秦慕铮竟然看到韩彻就站在那里，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韩彻上前抓住了秦慕铮的手，吐气如兰，温柔道：“铮儿，我的铮儿，来舞剑给我看好不好？”

    秦慕铮想要拒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要挣脱韩彻的手，却不管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钳制。韩彻的步伐频率不急，扯着秦慕铮走路的速度竟然奇快，两侧的宫殿与景色飞快的向后逝去。转眼之间就到了凤藻宫前，韩彻牵着秦慕铮的手，从宫门口往里走去。一路听得歌舞声阵阵，穿着各色服饰的舞姬随着乐声扭动着身体。

    抬眼望去，正殿之中的另一个“秦慕铮”一袭红裙似火，将一柄宝剑舞的如银龙翻飞。秦慕铮心中大惊，猛的惊醒，额上背上已经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微微气喘。

    “门主做恶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鹰七见秦慕铮睡得深沉又没有防备，便一直守在房中，听到动静忙掀开了床帐关切问道。

    “无事，做了噩梦。鹰七，帮我倒杯水吧。”秦慕铮的声音有些嘶哑，轻声道。接过鹰七递过来的茶杯，秦慕铮一饮而尽，稳了稳心神便起身穿衣。

    “守在这里一上午么？”秦慕铮问道。

    “属下见门主睡得太过深沉，觉得还是守一会比较妥当。”鹰七边回答便给秦慕铮整理着床铺。

    心中微微一暖，想来自己这个样子也让鹰七担忧了不少，便柔声道：“辛苦你了，等下吃过午饭便去休息吧。”

    鹰七应声，眼见秦慕铮的脸色变得稍微好些了，一阵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了些。

    午饭才摆好，韩博果然准时而到。秦慕铮心中着实想弄明白韩博是怎么做到如此准时的，要知道这每日摆饭的时间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早些晚些便会错上三两刻的时间。

    食不言，两人都放下筷子之后，韩博才开口道：“去天牢看二哥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你跟我却不能顶着这样的脸进去。劳烦铮儿等下将你我的容貌简单改变下，等着燕王府的马车来接。”

    做个简单的易容自然是小事，秦慕铮点点头，让鹰七去休息了，等到店小二进来将屋子收拾妥当，便找出了些易容专用的胶泥和颜料，不过盏茶的功夫，镜子里的自己和韩博便都换了一张脸。

    说是等燕王府的马车来接，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客栈里等。秦慕铮跟着韩博悄悄来到与客栈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小院，换上王府外院护院的服饰，等着马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