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殿前喊冤
御花园,夜凉如水。
戏台上有人广袖横飞,烟云蝴蝶裙,玲珑玉佩叮当响。
紧闭的红木大门缓缓打开,着了一袭深蓝色织锦服装的人走了出来,手里浮尘微动,状似怜悯的叹了口气。
“攸宁郡主,你回去吧,今夜太后寿宴,皇上是不会见你的。”
殿前跪着的女童双手平举过头顶,手中是镂空龙纹玉环,低垂眉眼,神情淡然的不说话。
“就算你拿了这件物事来,也没有用的,如今文武大臣都在殿里,皇上哪有这个心思来管你。”
女童抬起头,云丝披风在夜里被吹的哗哗作响,眼里目光坚毅,凝视着门缝里的场景。
殿内歌舞升平,葡萄美酒流光溢彩,宫女罗扇翻转,云舞锦绣飘飞。
“攸宁郡主,许是将军府大限到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想洗怕是难啊。”
沈攸宁目光一凛,为何所有人都不相信爹爹是被冤枉的,这玉环乃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所赠,如今物还在,可人事已非。
“不好!拦住她!快!”
殿门前侍卫欲阻止,却又怕伤了横冲直撞的小人,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跪在了御前。
“皇上,攸宁有冤要诉!”
声音响亮,让殿里的气氛一滞,文武大臣纷纷停下了手里的酒杯,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大胆!哪里来的丫头!惊扰寿宴你可知罪!”
皇后一袭金丝云锦宫服,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暗色花纹,金凤步摇插在牡丹头顶,怒目把堂下跪着的人看着,宫女早已停了袖舞,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磕着头。
大臣看着不卑不亢的女娃,忽然想起前两天在外打战的沈将军被十八道密令召回,如今早已关押刑部天牢,罪名谋逆叛国。
身着龙袍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太后大寿,大赦天下,君民同乐,如今却被一个孝搅了雅兴。
“攸宁,沈卿叛国罪名由他的副帅亲自密报,将军府又搜出那么多与敌国交涉的书信,如今你大闹宫宴,难道是想朕一并把你扔进天牢么?”
沈攸宁双手交叠放于地,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才将镂空龙形玉环举过头顶。
“池阳一二三年,北方戎蛮来犯,将军率四万精兵,斩戎蛮王于马下,同时收复白狄,使其年年进贡粮食万旦,织锦千匹,战马无数。”
“池阳一二四年,将军单枪匹马闯山匪老巢,身中五箭,救出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你。”
“池阳一二五年,长平暴乱,民不聊生,将军散尽家财,开放粮仓,亲自押送至灾区,暴乱得以平息。”
“池阳一二六年……”
“够了!!”
皇上大怒,挥下了面前的夜光杯,起身看着下面跪着的娇娇小小的人,不过六岁的年纪罢了,果然是将军府的人,哼!
满堂文武皆惊,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殿里空气胶着,泛着浓浓的*味。
“皇上,家父所做之事,桩桩件件呈上,可有一点儿对不起池阳国?这是你当年赠送的玉环,承诺可向你提一个要求,攸宁想求皇上,重审将军府的案子!!”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将军府之案是由皇上亲自审核,亲自定罪,如今想重审,岂不是说皇上审错了?
果不其然,皇帝脸色难看至极,额头青筋暴动,看着下面的女童目光如炬,良久才叹了口气。
“李公公,把玉环呈上来。”
“喳。”
刚刚在殿外苦口婆心劝着沈攸宁的人低头上前,举过玉环至头顶,向着龙椅方向走了上去。
年过半百的皇上接过,放在手里目光复杂,江山万里,不需要那么一个功高盖主,深受百姓爱戴的将军,这案子……审几次也一样!
“这玉环朕收回,将军府的案子由太子接管,亲自监督,若是得出的结果依然如此,朕便连你一起治罪。”
十二岁左右的太子公西澈闻声踏出,行了一个礼,落落大方,威仪初显。
殿上皇后满眼欣慰,她的儿,自是当的起这池阳太子的。
“父皇放心,儿臣自当尽力。”
皇上公西琅点点头,不想再多看殿下女童一眼,挥挥手,示意把人带出去。
沈攸宁又行了一个礼,云丝披风早已落在殿外,百褶如意月裙如今看起来略显单薄,可是那腰却挺的笔直,跟着走到身前的宫人走出了殿。
不远处依旧是戏台歌声,余音绕梁,犹在耳侧。
“那是三皇子命人搭建的戏台,供今晚没有差事的宫女聆听,听说是从京城最好的梨园请来的。”
沈攸宁止步,这曲子,敲是母亲最爱听的一首,悠扬婉转,咿咿呀呀的诉尽离殇。
三皇子公西凉,传说小小年纪生的极为美艳,便是那宫中牡丹,也要逊色三分。
沈攸宁没有停留,如今她最关心的是将军府的案子,虽然天牢只关了大哥和父亲,可是一旦罪名昭告天下,将军府众人难逃一劫。
“小丫头,你的披风都不要了么?”
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似雪花簌簌的飞落在心间,未见其人,却足以想象这副嗓音的主人该是如何的倾城。
沈攸宁转身,见一人披散着长发站在后方,月色太暗,隐隐觉得那人身姿灼灼,大抵又是哪个路过的公主吧。
“攸宁谢过公主。”
嗓音淡淡的说了声,走近了才觉得那人眉目如画,长发未绾未系的披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绸缎,秀气的叶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瑰丽眼眸,眼角上挑,雪青色玄衣若园中紫竹。
沈攸宁突然就想到大人常说的那天山之上成了精的狐狸,妖媚工谗,魅上惑主,如果真的有,大概就是面前这人的模样吧。
接过披风又道了谢,转身快步追上已经走的不见人影的宫人。
戏台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却听到后面传来一群人的惊呼,他们叫他……三皇子。
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还在视线内的人,流萤飞舞点缀,却是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管,扭头继续向着宫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