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过是拿着皇宫中的眼线，换秦王事成后奴才的一条贱命罢了。”

    墨非玄的扇子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反复几个来回，才抬眼看了一眼赵成文道：“哦，那严毅时许你什么？”

    “奴才今日到这来，便是为了襄助嫡脉。”

    墨非玄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赵成文咬了咬牙又道：“福顺归附严毅时了，奴才已经对严毅时没用了。”

    “福顺，你那徒弟？”

    赵成文恨恨的点了点头。墨非玄了然一笑，直起身子，看向赵成文道：“说说吧，你所奉的圣上密旨是为何事？”

    木音低着头一步不落的跟在墨非玄后面，而赵成文平日里在后宫伺候，对木音这位后来的御史主簿也是相当的陌生，看到墨非玄一定要带上这个小厮也无法，只是看着静悄悄的泰安殿，和泰安殿门前的高既明，对墨非玄苦笑道：“闲墨公也看见了，不是奴才不让您的小厮进，秦王在离开前将这位将军放在泰安殿一个月，如今一月期满，兵部的闻尚书又接着将人放在泰安殿，他眼里揉不下沙子，他愿不愿意让进，奴才左右不了。”

    墨非玄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赵成文，带着木音准备直接进入泰安殿，果不其然被殿前的高既明拦下，“圣上只传召了闲墨公一人。”

    “这是能让陛下安心之人，你若非不让他进，那我也无法。”

    高既明的目光移向木音，突然顿住，又似是不敢置信一般看着眼前的人，颤声道：“你…”

    木音将一直低着头的微微抬起，露出一个笑来，用只能高既明和墨非玄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江南王世子慕清和请见陛下。”

    高既明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打开殿门，而是颤着手仔仔细细的摸上了木音的脸，在脸的边缘摸得更加仔细。墨非玄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道：“别摸了，他没有易容，再摸一会儿等顾谨回来非要给你手剁了。”

    “你真的是…你没有…”

    “是，我没死。”

    墨非玄似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在了木音和高既明中间，在高既明眼前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有完没完了，我能带一个歹人来害顾家后人吗，你若再不放我进去，后面的赵成文只怕就要看出什么了。”

    高既明沉默一瞬，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将泰安殿的大门打开。

    墨非玄似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于眼前的场景，鲁肃和、闻世镪、虞怀信、廖诚勇，加上自己这个被临时拉来的户部尚书，墨非玄又扫视了一圈，在心底默默数了三个数，就听见门一声响，自己的蠢徒弟穿着朝服慌慌张张的进来了，墨非玄抬步找了个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抬了抬下巴，“唔，人齐了，六部尚书。”

    床上将全身力量都依靠在那两个垫高的描龙金线枕上的顾诀惨白着脸，喘着粗气，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墨非玄身后的人，“你…你…你是何人？”

    木音顿了顿将头抬了起来，顾诀瞪大了眼睛，接着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用眼睛死死盯住木音，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便瞪着木音，不敢置信道：“咳你…你…你是木音？！”

    正承担着给皇帝顺气任务的鲁肃和闻言一愣，也不敢置信的看向墨非玄的方向，手一抖，手帕便掉到了地上，但到底是三朝老臣，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看着墨非玄道：“闲墨公，这人到底是谁？”

    冉清轩一步挡在了自家师傅和徒弟的前面，正欲挂上笑脸替木音和自家师傅说两句话，却不料被身后的人单手掂着腰封拎到了一旁，只听墨非玄冷笑一声道：“你们都认出来了，怎么又不敢信？是觉得我这徒孙命不该绝还是祸害遗千年。”

    鲁肃和身侧的手颤了颤，当年李骥要杀木音，自己是知晓的，但是想到顾谨和木音那档子事便没有插手，若是木音活着回来，是他命大；若是死在江南，那也很好。可如今本该成灰的人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鲁肃和的心颤了颤，缓缓道：“此事秦王可知？”

    “哼，你是希望他知还是不知？”墨非玄站起身对上鲁肃和的视线，嘴角的笑意更冷，“别跟我打这些弯绕来试探，若是我想让他知道就不会让他在此时去雷州。不过，你们可是打错了主意，我的徒孙木音早已死在江南，这位是江南王世子慕清和。”

    墨非玄话音刚落，顾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怪不得那日看那江南王世子的形状竟那样熟悉，却因为离得远看不清面容，没想到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顾诀对上拿着血帕一脸担忧的鲁肃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顿了顿对木音道：“是顾家对不起你，你，你可有意愿要朕帮你达成？”

    木音摇了摇头，对顾诀以王世子的身份行了个礼，才道：“臣从不觉得陛下有错。今日臣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表明江南的立场。”

    顾诀的眉头一皱，瘦脱了形的脸上没有一丝肉，眼睛瞪大的时候竟显得尤为可怖，“那江南要支持谁？”

    木音对上顾诀的目光不闪不避，恭敬道：“皇上让臣支持谁，臣便支持谁。”

    顾诀似是一口气还吊在那里，又追问道：“朕知你与谨儿情深，你就不想支持他？”

    “皇上让臣支持秦王，臣便支持。”

    藩王与亲王勾结，是历代皇帝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哪怕对象是自己的亲弟弟，对于此时的顾诀也似是催命符一般，盯着木音良久，才似脱力一般倒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好久才能开口说话，“罢了罢了，朕今日召诸位爱卿来，却是为了储位一事，朕的皇儿，尚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而朕已有感觉，要追随先祖而去了，思来想去…”

    顾诀说几句话便要歇上一段时间，如今劳累了这么半日早已疲累不堪，可决定却迟迟没有说出口，鲁肃和观帝王神色，只怕是还没有下定决心，便忍不住开口道：“陛下…”

    顾诀摆摆手，看向其他几部尚书，费力道：“朕有两个弟弟，二弟晋王是朕母后的胞妹所生，颇有能力；三弟秦王是朕一母同胞，为人谨慎持重，肖似父皇，诸位爱卿，这两人谁可交付江山？”

    鲁肃和看着顾诀，沉默不语，而闻世镪则不做思考便冲着皇帝跪下，道：“臣请立嫡脉秦王为储。”

    看见闻世镪当了这个出头鸟，虞怀信也不犹豫，接着跪了下来，叩首道：“臣附议。”

    接着冉清轩、廖诚勇也跪下对着顾诀叩首赞同。墨非玄懒洋洋的看了一眼鲁肃和，抽了抽嘴角，冲着顾诀行了个拱手礼，道：“臣也附议。”

    顾诀将目光移向鲁肃和，鲁肃和长叹一声，跪了下来，“臣，附议。”

    硕果仅存的木音也没有站在那里给帝王的目光当靶子，顺从的跪了下来。顾诀仰面躺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冉清轩，道：“冉尚书，拟旨吧。”

    晋王府

    顾晔珉了一口茶，修长的手指又在刚刚寻到的古本泛黄的书页上翻过一页，而严毅时则在堂上背着手走来走去，语气越发的焦急，“今日六部尚书齐聚泰安殿，却偏偏没有宣我这个宰相，王爷可知为何？！”

    顾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拿着那书页研究，随意道：“为何？”

    “圣上的身体愈发的不好，昨日已经从宫中发急令到雷州，要秦王速速回京，那报信的人我杀了一批，却难保闲墨公没有派人前往。今日又有这么一出，定是要立遗诏了，王爷，那玉玺一盖，便改不了了。”

    “嗯。”顾晔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但随后又觉得不妥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严毅时，道：“那严相说怎么办？”

    严毅时背着手又在堂上走了几圈，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顾晔道：“王爷，事不宜迟，发兵将诏书从那些人手里抢回销毁才是正经。”

    “嗯。”顾晔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扔在桌子上，对严毅时道：“晋王府令牌在此，不论是想逼宫，还是想屠戮世族，都可。”

    严毅时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憋着一口气坐在了顾晔对面，“虞家是大族，此时切不可与之为敌。闻世镪是郑国公的老部下，若是殿下向老国公开口或许还有一争之力。廖诚勇倒是无甚背景，一个工部尚书，恐怕不会让他保管诏书。鲁肃和是个老顽固，可就麻烦在他学生众多。墨非玄、冉清轩代表的是墨门，动了他们，天下的仕子难以安抚。”

    “嗯。”顾晔又翻了一页书，随口道：“既然谁都动不得，便不必动了。”

    严毅时的拳头握紧，眼里透出一股子阴狠之色，凑近顾晔道：“此时圣上病重，秦王远在雷州鞭长莫及，不如趁着秦王未归，让陛下驾崩！”

    顾晔翻书的手一顿，抬起头时，哪还有先前漫不经心的样子，只听顾晔一字一顿道：“谁敢在此时谋害皇上，本王要他九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