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顾谨伸手蹭了蹭木音的唇角，盯着木音的眼睛看了半晌，笑容愈发柔和，只听顾谨轻轻道：“看来世子娶完世子妃，便与朕是亲上加亲了。.”

    “唔，不懂你在说什么。”木音推了推顾谨，从床上翻下来，径自穿着外衫，连头也不回道：“陛下也并未有什么要事，而我江南王府要在十五之后回到江南，礼部的相关事宜我会尽快跟云侍郎交接的，告辞了。”

    顾谨看着木音慌慌张张的背影，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快回江南了，有些事情是要办了。正准备唤来刘吉问问时辰，却没想到木音又转了回来，站在门口清冽的声音传了进来，“若是郑国公提什么跟江南王府有关的消息，先莫要应。”

    顾谨在刘吉的服侍下将衣物穿戴好，随便捏了几块点心，便听到郑国公到访。待顾谨时隔十数年再见到自己的外祖时，竟觉得恍如隔世。

    郑厚拄着杖，便要向顾谨行礼，顾谨赶忙上前搀扶，只受了半礼，倒是郑厚身后的郑昭华行了个全礼，“叔父。”

    蓦地听见这个称呼，顾谨倒是一怔，很快便叫了起，笑道：“昭华长大了。”接着又看向郑厚，语气算不上亲厚，道：“外祖，朕最后一次见您还是在我母亲的祭祀礼上，之后您便回了江南，不知此次进京可是有何要事？”

    郑厚听见顾谨此话，心知这是顾谨埋怨自己没有在女儿去世的时候离开了京城，便重重的叹了口气，在刘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罪妇郑氏的事情，臣确实是在皇后去世的时候便知道了，只是那罪妇虽是庶女，可到底也是臣的女儿，臣已经失去一个，便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母后的事情，朕并不敢怪罪外祖，哪怕外祖没有在母后被奸人害死时主持大局，哪怕我皇兄登基根基不稳时外祖没有替他撑腰致使严毅时一家独大，最终害死他。.”顾谨缓缓喝了一口茶，又笑了笑接着道：“哪怕到最后外祖都是在观望朕和晋国公，直到朕登基。反正不管谁继位，外祖都是外祖。”

    郑厚被顾谨结结实实的噎住了，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得，场面一时落针可闻，反倒是顾谨笑了笑，又道：“外祖对母后又生养之恩，便是朕的恩人，不知外祖此次进京所谓何事？”

    话被顾谨说到这个地步，郑厚便知道自己与这外孙便纯粹是利益的关系了，也不再绕弯子而是将身后的郑昭华拉到眼前来，对顾谨道：“昭华已经十四了，是郑家嫡系一脉中最出色的女孩。曾在江南王府见过江南王世子慕清和一面，便恋念不忘，今日便是外祖豁出这张老脸请陛下赐婚的。”

    站在顾谨身后的刘吉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又在心里过了几趟这利益网，江南是郑家的老巢，世子又是陛下的师兄，闲墨公的大弟子，且不说如何的青年才俊，文采风流，光是这一条脉，便能保郑家在江南屹立不倒，同时还能跟朝堂搭上线，而江南王府却可借着郑国公的声望人脉，在名门的路上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世族。

    顾谨细细打量了郑昭华一眼，长相上乘，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江南特有的柔弱之美中透着一股子的英气，顾谨揉了揉额角，对郑昭华道：“你单单见了世子一面便要嫁与他，你可知他的意愿吗？”

    郑昭华顿了顿，看了一眼郑国公，得到一个点头后，才有些羞涩道：“臣女与世子在江南王府的后花园中见了一面，世子对臣女笑的温和雅致，最重要的是世子临上京前，臣女曾赠与世子一个香囊，世子也收下了。.”

    顾谨一听这话，额角突突跳的更厉害了，笑着点了点头，很好，慕清和。看见自家主子的样子，刘吉默默闭上了眼，只听顾谨接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世子有意，是不是也得跟江南王商量商量？”

    郑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颇有些自得，道：“此前，江南王便向臣要过昭华的八字，很是合适。”

    刘吉在自家主子铁青着脸，一副要掀桌子的样子时，赶忙上前将几人的茶添了热的，对郑国公笑道：“这正月十五之前，即便是咱们圣上有心要赐婚，这礼部也不办公，不妨请老国公再等些时日。”

    顾谨脸色缓了缓，伸手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木音回到冉府，还没等自家师傅唠叨完，虞怀信有多么的怂，就听见冉叔在外面道：“少爷，门外有位姑娘找您。”

    冉清轩瞥了一眼木音，又向冉叔问道：“可知道是谁？”

    “似乎是位姓李的姑娘。”

    冉清轩的眉毛挑了挑，看向木音满脸戏谑，低声问道：“姓李的姑娘，你家陛下知道吗？”

    木音起身看了一眼冉清轩，整了整衣服道：“师傅如今卸了尚书的任，不妨多走访街邻做一位媒人。”

    李淑尤站在冉府的门口，看了一眼冉府的牌匾和门前的石狮，竟不觉有些感慨。而木音从府门中走出来时，便看到穿着一身素色衣衫，戴着几支素钗的少女，若不是面庞还带着当年的灵动之气，木音简直要认不出了。

    “李姑娘。”

    “见过世子。”李淑尤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对木音道：“世子的心似乎比以往静了许多。”

    木音唇角微微勾起个幅度，道：“李姑娘只见过在下两次，似是每次都能看透我。”

    李淑尤的笑意更深了，似是着迷一般看着木音的脸庞，道：“上次见你我还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你还是个低品级的官员，如今再见，我不过是个平民，而你却是以后要继王位的世子。”李淑尤抚了抚头上的发簪，又道：“罪臣之女本不该再来打扰世子的，只是想来问一件事。”

    “你与你父亲不同，不妨问吧。”

    李淑尤听到木音此话，轻轻一笑，看着木音的眼睛缓缓道：“慕清和，你可愿娶我？”看到木音有些错愕的表情，李淑尤别开眼睛，低下头笑了，“我知道我唐突了，只是有些事情若不是不试试，便要成了执念，而我不愿后悔一世。好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下个月我便要嫁给父亲选定的人了，希望世子也能来喝杯喜酒。”

    木音站在门口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记忆中那个青色的身影，灵动的身姿，竟是何时已成了如此。冉清轩不知何时站在了木音的身边，也叹了口气，道：“竟不知这些蛀虫为何能生的如此的女儿，严毅时家的严炜彤，李骥家的李淑尤，都比她们的爹看的明白，可惜了。”

    木音没有答话，倒是冉清轩又自顾自道：“我听说郑厚带着郑家的那个才女进宫了，你爹倒是挺看好她的，你不跟你爹说也不是办法，等一过了十五，朝中的那群老麻雀肯定又要叽叽喳喳的劝陛下立后，到时你打算怎么办？”

    木音看了一眼冉清轩，问道：“什么怎么办？”

    “还问我什么怎么办，陛下立后了你怎么办，你爹逼着你娶世子妃你又怎么办？”

    “他立后…”木音对上冉清轩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突然勾起唇角笑了，恣意又清狂，带着说不出的风姿，只听清冽的嗓音缓缓响起，“是要想想怎么劝服父亲我做皇后这件事。”

    “不是…”冉清轩话音一顿，看着木音已经进去了，追在后面一脸惊诧道：“你竟同意做顾谨的皇后了？！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有没有想过朝堂和你爹会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木音被冉清轩紧跟着说，似是忍无可忍了，便转过身道：“刚刚决定的，我不知道朝臣和我爹会不会跳，只是师傅此时像只猴子一般。”

    说完，便在冉清轩怔愣的时候一把关上房门，任凭冉清轩在外面哭号着“师门不幸。”木音摸了摸身上那只被顾谨还回的刻着‘墨’字的羊脂白玉，唇角微弯，李淑尤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试试便要后悔一世，顾慎之，你莫要再让我后悔了。

    顾谨此时哪有木音这般的心情，送走了郑国公，又看着已经被封为鲁国公的鲁肃和一脸严肃的说着，看到李骥的嫡次女跟江南王世子在冉府门口亲亲我我，有伤风化到还不算什么，莫不是是李骥又要靠着女儿联络江南王府支持晋国公…

    顾谨揉了揉额角，脸色都泛青了，好啊，很好，刚走了一个郑昭华，又来一个李淑尤。“啪！”

    鲁肃和看着摔在自己眼前的砚台，抖了抖胡子闭上了嘴，只听帝王似是盛怒一般，“刘吉，带几个禁卫军把江南王世子带来，朕要亲自审！”又看向鲁肃和，叹了口气，道：“鲁老为国分忧，辛苦了。”

    鲁肃和掩了脸上的得色，摇了摇头，忙道：“臣分内之职，圣上有要事，臣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