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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温情好时节

    “两位邸下可在?”燕喃轻轻敲着门扉问道。

    朱瞻墉是个总板着脸酷酷的孝儿,和燕喃同龄,因为男孩儿发育得晚,比燕喃个子矮一点点,所以,他开发出来最新的游戏不是捉迷藏,不是下棋,而是与燕喃比身高,每次燕喃来到端本宫的时候,他不让燕喃给他跪拜,而是像同辈的男子一样抱拳施礼,这样,燕喃就会弯一下腰,他的身高就会显得比燕喃高上那么一点点,好像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一样。

    朱瞻善比朱瞻墉小上一岁,和朱瞻基长得最像,连脸上的笑纹也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金色的健康光辉,然而,这样的表像就如同他的哥哥朱瞻基一样,具有强大的欺骗性,他可以一边笑着,一边将一只毛毛虫扔到你的脸上,让你吓得跳脚大叫,这种行为完全符合他的年纪,恶作剧的小屁孩儿。

    本来他只恶搞端本宫里的宫女太监,后来在燕喃来送东西时,发现了难得在这宫里年纪相仿的燕喃,于是转了方向,将燕喃作为他的挑战目标,结果是‘一直在升级、从未被超越’,看着燕喃淡定的看着蟋蟀、青蛙、老鼠,朱瞻善的心灵其实是崩溃的。

    前面蹦蹦跳跳的是朱瞻善,后面背着手一本正经的是朱瞻墉。

    燕喃轻咳了咳,弯了弯腰,以示施礼道:“两位邸下,这是殿下给拿过来的市井小玩艺儿。”

    朱瞻善苦着一张脸道:“骆冰卿,你究竟怕什么呢?我问了几位姑姑,她们有的说怕老虎,有的说怕蛇,有的说怕虫,十一姑姑竟然说她怕带毛的东西,这些东西,除了老虎,我都试遍了的,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燕喃笑着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儿,望了望四周厚重的宫墙道:“奴婢怕的东西,已经在身边了。”

    朱瞻善一脸惊喜之色:“你的意思,怕的是我?”

    朱瞻墉则探究的顺着燕喃的眼色看了看周围的宫墙,顿有所悟。似无意的开口道:“骆冰卿,听兄长说,十日后朝鲜贡使就要来金陵城了,兄长负责贡使的接待。”

    燕喃淡然道:“回邸下,奴婢不知。”

    男孩儿似自言自语,似无限向往道:“我也想出去看看。”

    燕喃心下一突,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也”字,难道他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适逢少年也看着燕喃,深遂的眼,带着浓浓的探究。

    燕喃忙告退,留下勿自在惊喜中不得自拔的朱瞻善,和望着她离去背影的朱瞻墉。

    “她是骂我是东西吗?”后知后觉的朱瞻善再次跳脚。

    回到端本宫祥云殿书房,发现朱瞻基竟回来得分外的早,在书房内挥毫泼墨,燕喃将麝香填充到仙鹤的铜炉里,香气环绕,沁人心脾。

    少年抬眼看见进得屋里的燕喃,脸色有些回暖,轻声道:“以后不要点麝香了,换成沉香,沉气安神。”前些时日因蹇玲儿,少年研究了一些此中药理,得知久闻麝香也会令女子不孕,想及此,竟有丝红晕爬上少年脸颊。

    燕喃淡然的称是,于是将麝香取了出来,重新燃了沉香。

    沉香点燃后,燕喃静默的退到一旁,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朱瞻基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满意的叫了一声:“冰卿……”抬眼间,却见女孩儿倚在红漆柱上,气若幽兰,恬淡如菊,沉沉而睡,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朱瞻基收好已经画好的画,走到门口,轻呼了一声:“三德子。”

    小太监忙跑到近前。

    朱瞻基不耐烦的用手挥起正要跪拜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道:“天气炎热,画都画不下去了,你去到冰库领了冰筒来,要装满满的冰。”

    三德子连忙称是,心想,冰卿不是在里面照顾着吗,怎么是殿下自己跑出来吩咐的?

    心下狐疑,脚下却是不敢怠慢,急匆匆往冰库的方向而去。

    三德子再回来之时,手里面已经拎了一只冰筒。

    冰筒的构造很是巧妙,一个似正方形的红木筒子,里面底层是接冰水的浅底盆,上一层是镂空的木格子,怕冰水融化腐蚀木材,木筒里层上面涂了一层锡,然后将五寸见方的冰块放在上面,在最上面盖上木盖子,木盖上刻着一个出气方孔,类似一个小小的冰箱,各种水果可以放在冰上冰镇,也可以放在室内用来解暑。

    三德子将较平时重了三倍的冰筒放在朱瞻基书案前的木塌上,将一盘子广东送来的荔枝放在冰的最上面镇着,临退出门前,斜眼看见倚在红柱上睡得正酣的燕喃,不由嘴角一翘,心下明了。

    见三德子退了下去,朱瞻基放下手中已经拿倒了的书册,看了看脚前一步远的冰筒,沉默不语,拿起书册继续看书。

    只是看了没有几眼,又烦燥的放下书,轻轻走到冰筒前,掀开冰筒的盖子,打开来,看了一眼镇在里面的荔枝,又将盖子盖上,似自言自语道:“冰放得太多了,一会儿冰盆装不下水,流出来湿了画就不好了。”

    于是,将冰筒搬得离自己远了一些,置于书房正中。

    过了一会儿,少年又自言自语道:“凉气还是太重了,还是远些为好。”

    于是,将冰筒又搬得离自己更远一些,离燕喃只有两米的距离。

    做完这些,少年嘴角一翘,回到桌案前继续看书。

    迷糊间,燕喃梦到“洛神”怀孕了,生下了六只狗宝宝,每个长得都像“战神”那个酷酷的家伙,两只大狗加上六个狗宝宝一起上来,将自己生生扑倒了,有的拽着袖口,有的扯着裤脚,“战神”那厮竟然不要脸的舔自己的嘴巴,自己几次想反抗,都没起来,最后脚下湿湿的,竟然是来不及上厕所,尿了裙子……

    这是什么鬼畜梦?燕喃大骂了一句:丫的,丢死人了。

    伸手去摸脚下淌的尿,竟然冰凉冰凉的,凉的一激灵,就这样醒了。

    抬眼看,地上果然是一摊水,登时眼睛瞪得溜圆,心下一寒感叹,完了,恶梦成真了,自己真的尿了,还是站着在这祥云殿书房里?!

    冷汗登时冒出来了,伸手去擦汗,却嗅到了一股荔枝的清香,燕喃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是花仙子,牛掰的排泄物都是香的。

    狐疑的顺着清水方向去看,原来,水是从身前两米远的一个筒子里流出来的,燕喃好奇的打开盖子,里面凉气拂面,一盘荔枝娇艳欲滴,散着清凉的香。

    这是大明朝的冰箱吗?难怪空气的温度降了好几度,清凉无比。

    门声轻响,出去会了金达回来的朱瞻基,正好撞见燕喃吃惊的一幕,脸上吃惊的表情,竟是入宫以来从未见过的。

    抬眼尴尬的望了朱瞻基一眼,女孩儿神情尴尬道:“殿下,奴婢这就去收拾干净。”

    朱瞻基摇了摇头,指着桌案上的画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燕喃狐疑的来到桌案前,接过朱瞻基递给自己的一张纸,嗅着墨香,看着纸的质地,应该是一幅工笔画作。

    轻轻打开,燕喃嘴角上扬,笑颜如花,笑道:“‘二狼神’?是你画的?”

    朱瞻基满意的看着女孩儿激动的笑脸,微笑道:“听杨锡说,你养了两条大狗,本王没见过它们,是杨锡那小子描述后才画得的这个《双犬图》,你看像吗?”

    燕喃仔细端祥着画里的“战神”和“洛神”,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即像,又不像,从形体上看,有七八分是像的,但从神韵上看,真正的‘战神’要比画上的要酷,真正的‘洛神’要比画上的要萌。”

    见朱瞻基有些失望的神色,燕喃笑处接着说道:“没有见过的情况下,你能画成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十全九美了,丢的一美就是你没有见过它们,杨锡别看人像个冰块,描述得还算准确。”

    听道女孩儿提到杨锡的名字,朱瞻基神色一恍,心中明了,自己制造的机会,看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那么,杨锡成亲的消息,她也会知道的吧,不知,她是失望还是无觉。

    展颜一笑道:“小时候,本王和达子经常嘲笑杨锡,说他,就像这冰筒一般,外表冷冰冰的,实则内心里,如同冰筒内涂的那层锡,顽固不化,比表面更执扭。”

    燕喃深以为是,但愿,他,也有他内心的柔软之处。

    燕喃期盼的看着《双犬图》,眼色殷切的看着少年道:“这幅图,能送给我吗?”

    朱瞻基却沉默的拿回了画,在燕喃惊诧的表情里,加盖了玉章,又还给了燕喃道:“这是我画的,当然得印上我的章,你做为收藏者,也可以盖上收藏章。”

    燕喃俏皮的眨着眼睛道:“我一定会将它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满画的边边角角盖满收藏章,这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这是我的免死金牌哦。”

    朱瞻基笑着看着手舞足蹈的女孩儿,开心,原本以为会如此之难,原来,却也是如此的简单。 这是入宫以来,女孩儿第一不再自称“奴婢”,而是称“我”,竟是奇异的动听。

    不禁剖开一颗荔枝,自然的递到女孩儿的手上,女孩儿自然的接过荔枝,放在口中,如同一只小仓鼠般咬着,甜甜的汁液顺着嘴角流出。

    女孩儿仍没有觉察的兴奋的讲述着“战神”与“洛神”的趣事,包括如何智斗骆楚卿,偷盗和掩埋金饰之事,直说得日沉西山,一盘荔枝全都进了燕喃的肚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燕喃才后知后觉的一搔头皮,尴尬的讪笑道:“殿下,该换善祥的岗了,奴婢该告退了,说着,仓促的逃了出去,连地上的冰水也未来得及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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