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求娶
《穷情渡》。
鬼怵弹了三个音云姝便听出来了。
这首曲子并非什么名曲,流传也不广,但云姝很喜欢,来源也并非如它的名字一般诉说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据说前朝有位公主,美若天仙才华横溢,但她只是先帝后宫之中一个美人所生的孩子,公主之中长相好又精通琴棋书画的并不少,加之这公主性子孤僻,外人看来她是故作清高自傲,因而并不得宠。
后来她被先帝封了号送去西域和亲。
那日送亲队伍一派红妆,喜气洋洋。公主穿着鲜红如火的喜服,怀抱一把古琴,望着故乡长安不觉悲从中来,便于城外即兴弹了一首曲子,调子悲伤催人泪下。
后来有人将这曲子做了改编并配以舞蹈,成了这首忧伤婉转的《穷情渡》。
这首曲子是前世云姝出嫁的前夜秦媛亲手教她的,那时她才知道,她的娘亲也是能歌善舞的女子。
可不知鬼怵这个西域人是怎么会这曲子的,他又怎么确信云姝也会呢?
云姝这般想着,曲子已经接近起舞的音律。
毕竟是个没有见过真容的男子,她甚至没有在人前跳过舞,不免有些紧张。
但鬼怵弹得很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稍稍踏开步子,手一抬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大把大把的阳光自破旧的大门裂痕挤进来变成细细碎碎的光,打在云姝背后,让她只剩下一个美丽的影子。
纤纤素手时而绽放做兰花,时而带着无尽愁苦招引着心中思念,娉婷娇躯化作月下动情曼舞的精灵,婉约清凄的舞姿只管将醉生梦死浮生苦短尽数吐露。
《穷情渡》凄凉可悲的乐声充斥在老屋子的每个角落,但那支独舞,却只有一人能欣赏到。
正于尽兴时,突然“啪”的一声杂音,琴声戛然而止,只剩余音未了。
云姝顿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鬼怵。
他看了看断了的琴弦,默不作声将琴放下。
这弦断了,可又是算交易失败?
念头刚冒出脑子,突然一个玉亮的东西就飞过了来,云姝下意识伸手接住。
“这是全部的解药。”鬼怵道,云姝还未来得及露出喜悦之色,下一刻又听他道,“但解药内还掺了一种剧毒,服用后毒素会随血液遍布全身,最多两个时辰便能毒发身亡,即便有解药也无可解。”
云姝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怒不可遏道:“你骗我!”
鬼怵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可没有骗你,我只说给你解药,但没说不会再下另外一种毒。”
她死死地攥着那瓶子,愤恨地真想扑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觉察到云姝凛然的杀意,鬼怵笑道:“慕云峥身为天朝大将军,性命自然金贵,你若真想救他,不付出同等代价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你到底想怎样?”云姝几乎是怒吼出来。
鬼怵默了默,认真地看着她郑重其事道:“我要你离开天朝,随我去西域。”
什么……
云姝满腔怒火被他一句话猛地浇灭大半,倒不是息怒了,只是更震惊。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鬼怵有些幽怨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我自然是看上你想要你做我的妻了。”
“我……”云姝错愕,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是我?”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为什么。”
云姝觉得脑子都要炸了,生气和无措在身子里一通乱搅,最后也不知生出什么味道来。
她冷汗直冒说:“可我不喜欢你。”
“无所谓。”他耸耸肩,随意得可怕。
“感情图的是两情相悦,你不可能把我一辈子关在你身边!”
鬼怵冷笑说:“你们天朝男子三妻四妾的,敢情哪个都是心甘情愿吗?慕云姝,我已经够耐心对你了,若不是尊重你,我早便将你强行带走了。但你若不答应我也无所谓,你就看着你二哥一辈子做个废人吧。”鬼怵道,“今晚我会在山下等你,你大可不来。但我保证,这次是真的、货真价实的解药。”
云姝浑浑噩噩地回到竹舍,连门都没进就趴在了外面的石桌上。
突然房间里传来声音,云姝猛地回了回神,下意识就冲进门去。
慕云峥坐在桌前,刚要往嘴里送茶水,被突然跑进来的云姝吓得撒了一身子的水。
“你能不能轻点儿?”慕云峥很无奈地抖抖湿漉漉的衣摆。
“我……以为你又摔倒了。”
“你二哥还没废到这个地步,现在指不定还能跑一段路呢。”慕云峥淡淡道。
云姝忙给他拿了毛巾擦衣服,又斟满了茶端给他。
慕云峥接过杯子,看着她,突然伸手揩她的眼角,竟有一滴泪。
“怎么了?”他担忧地问。
“没什么,”云姝胡乱擦了擦眼睛,确定没有了后撅嘴说,“买菜的时候钱袋被人偷了,只提了两根茄子回来,午饭没得吃了。”
“你的钱袋也会被偷?真是白学了这么多年武功。”慕云峥调侃道,但语气仍有怀疑。
云姝不高兴地说:“我还不是看那帮孩子可怜,想分几个铜钱给他们吗?也不知道谁趁乱就将钱袋整个儿都摸走了。”
闻言,慕云峥眼底质疑的微芒散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她道:“只是一点银子罢了,被偷了就被偷了,哭个什么劲儿,多大的人了,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妹妹。”
“哼!我还不是觉得你中午没红烧肉吃才伤心的!没良心,饿死你得了!”云姝气呼呼地走了,故意将地板踏得很大声。
走到转角,她独自对着天空默默地流泪。
听闻宜禅剑客做客步虚堂,江湖人士纷纷前来拜访,来看病求药之人也有不少。南宫卓没有什么架子,送礼的人一般不见,但只要有病人一定会出诊,因而有时一天都见不到人。
午饭云姝和慕云峥下了鸡蛋面吃,她熬了药给慕云峥喝下,陪他一起在房里看书。
五月的暖风带着六月初露的夏意,还有四月未褪的花香,在午间慵懒地来回吹拂。云姝坐在床边拿着一册话本消磨时间,不知不觉手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点头,不一会儿就趴在慕云峥手边睡着了。
慕云峥轻轻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眼神温柔似屋外漫天的阳光。
……
老实说,云姝很怕会被南宫卓或者慕云峥发现,但看时间真的不早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原本想给他们下几把蒙汗药的,但凭南宫卓的眼力那根本是自找苦吃,所以只能赌一赌。
她嫌累赘连包袱都没带,就这样翻墙离开生活了一个多月的竹舍。
熟悉的下山路她走得战战兢兢,步虚堂巡夜的弟子几次被她躲过,云姝一边感叹自己不愧是宜禅剑客交出来的徒弟,一边蹑手蹑脚跑到墙下。
正要跃上墙头,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就飘下一抹黑影。
云姝蓦地一惊,明月稀星山风习习中,与那黑衣人面面相觑。
这黑衣人身材凹凸有致,一看就知是个女子,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凤目大而深邃,眼尾斜向上傲然翘起,透着一股狠戾与霸气,但凌凌眼波又如娇羞女子般明艳动人,似点缀于青山间的两汪澄净的清潭。
几个呼吸的死寂后,那黑衣人伸手便向云姝面门抓来,云姝见势当即朝旁一躲,却不想对方只是虚招,一条鞭子自背后挥了过来,游蛇般猛地就将她勒住。
黑衣人手成爪状立刻掐住云姝喉咙,娇美但清冷的声音传来:“敢叫一声就杀了你!”
中了阴招云姝气愤不已,当即低声骂道:“阴险!”
对方不屑地冷哼,封住云姝的哑穴,一手握着长鞭一手按着云姝匆匆离开。
这神秘女子身手不凡,应当不是什么济济无名之辈,不知趁夜潜入步虚堂所为何事。
但这女子大可将她打晕了丢在草丛里,带着她一起岂不是累赘?
不过也可能是对方看出云姝武功也不弱,没有信心能再得手不敢节外生枝,因而冒险带了她吧?
眼见时间已经不早,若鬼怵等不到她就此离去,慕云峥可就真的没救了!云姝急得想挣开鞭子,奈何勒得很紧,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被这女子挟着不得不小跑,瞧这方向竟是要回竹舍去了,难道这女子的目标是慕云峥或南宫卓?
念头刚出,神秘女子突然就转了方向,窜进了竹林里。
窸窸窣窣一阵凌乱的踩踏声,这女子似乎对这地形很熟悉,但可苦了云姝,若不是她动作迅敏,林中绿竹长势粗壮,左右横生,难保不会被撞个七荤八素。
在林子里不知跑了多久,云姝已经将这“沙沙”声听得几近麻木,就在这时,周围障碍好像被一双无线的手全数撤去,听觉倏然变得极其广阔,也极其安静。
云姝有些不适应,放眼望去,才发现她们来到了一座断崖边,暗蓝的天空近得似乎触手可及,月色皎洁如霜。
神秘女子疾驰不断的身子终于停下,娇躯狠狠颤了颤,呆呆地看着前方,失魂落魄的握着鞭子的手似乎都松动了。
云姝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就在那尖峰似的断崖尽头,一块墓碑孤独伫立。
但墓碑上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