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真心
“你是……”
云姝缓缓起身，双瞳不停地颤抖，看着他无助地捂着脸，而后将头撇开，徒劳地想要隐藏什么。
只是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却似触发了云姝最敏感刺痛的神经，她猛地上前就要将他的手拿开。却不想在屋顶上行动不便，加上她又穿着裙子，一个不慎便踩住了裙摆，眼看就要扑倒在一片已成碎片的瓦片上摔个血肉模糊。
“小心！”
蓦地一双手臂出现将她扶住，随之而来的惊呼却不是魔息那种过耳不留什么痕迹的音色，而是与记忆里那个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倒不如说就是吧？
他黑衣袖口上绣工极佳的花纹刺痛了云姝的眼，她抬头，背光的阴影里是一副散发着迷人的西域气质的俊颜，细碎的卷发沾着血，凌乱地散在额前随性又自然，一双天空蓝的眼睛则美得勾魂摄魄。
“果然是你……”云姝粗暴地撒开他，怒不可遏道，“顾钦玦你这个大骗子！”
“云姝，”顾钦玦赶紧说，“我想告诉你的！我曾经让……”
“什么想告诉她?”一直持着青铜刀冷眼旁观的鬼怵突然出声道，“你先是抓了温嵩，后来又伤了慕云峥，做了这些事你还敢坦白身份么？”他嗤笑一声，“我可不信！”
“鬼怵！”顾钦玦沉声道，“你我都清楚慕将军是如何受的伤！”
他说话时散发着浓浓的阴郁戾气，与往日总是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北疆王子判若两人。
云姝静静地看着这样的顾钦玦，难受地扭开了头。
“怎么，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顾钦玦没有回答，只是杀气腾腾地看着他。
鬼怵冷笑一声道：“欢欢，我这便为你报仇，杀了这个谎话连篇冷酷无情的凶手！”说完，鬼怵复又挥起长刀，霍霍斩着虚空直逼顾钦玦。
为了来此救云姝，顾钦玦一路对付了一大帮鬼怵手下的高手，与巅峰状态的鬼怵过招甚至受了伤，内力耗损不小，加之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向云姝解释，根本无心战斗，与鬼怵过招愈发力不从心，十几个回合后便被鬼怵抓到了破绽，青铜刀蓦地破空而来，直指心口！
顾钦玦暗叫不好，但再躲已是来不及，身体反应力的爆发毕竟不可能接连出现！
就在这时，突然一抹身影出现在鬼怵身后，将一根尖锐的残木片狠狠刺入鬼怵的脊背。
没有想到这种情况还会有人偷袭，鬼怵当即闷哼一声，手上青铜刀因而偏移了方位，向上一歪刺入了顾钦玦的肩部。
“走！”云姝二话不说，当即扶起顾钦玦急速跑向鹤岚山。
鬼怵以刀撑着身体，反手拔出背上的残木片，其上殷红的血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但流血如柱的是他的心！
扶着顾钦玦一路狂奔，到了鹤岚山山脚下，确定鬼怵暂时没有追上来后云姝才停下来，喘气时带着心有余悸的疲累。
终于闲下一刻来，她忍不住看了顾钦玦一眼，身份暴露后她还未好好看过他。
真是没想到，虽穿着魔息的黑袍，他流露温柔和无辜的神色时云姝竟也不觉得奇怪。
沈佑航的一身黑，霸气就只是霸气，即便他表现得再温柔笑得再深也生不出什么鲜亮柔和的色泽，但反观顾钦玦穿这一身冷酷霸道的黑色，冷魅里透着柔情，竟也能有这样的独特的存在么？
被默默无言地打量甚久，顾钦玦终于忍不捉了她一声：“云姝。”
脸上战战兢兢的神色真是让云姝想恨都恨不起来，她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撒气似地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就朝山上走。
顾钦玦连忙跟上，却不想肩膀上伤口不浅，方才急着逃一时忘记了痛，如今突然一动猝不及防的痛楚让他闷哼了一声，顿在原地。
云姝闻声回头，见他捂着肩膀血流得逼比额头上的多了不知多少倍，当即惊得折回来。
“快让我看看！”云姝细细查看他的伤口，远山黛色般的双眉紧紧揪起。
轻轻撕开他沾在伤口上的衣服，皮肉已经翻出来，这原本夺命的一刀错刺在肩部，伤得自然不会轻。
她撕下自己的衣服为他包扎伤口，神色专注而认真。
“云姝。”
“别说话，我气还没消！”
顾钦玦默默地说：“慕将军不是我伤的。那夜的确是我以魔息的身份将他约出来，但我只同他商量了一些事过后便离开了ｓ面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同我二哥有什么好说的?还要以魔息的身份?”云姝狐疑道，“你总不能泄漏你们教庭的机密吧？”
“就是的。”顾钦玦说，眼神万分诚恳。
云姝不由得惊讶地问：“为什么？”
顾钦玦微笑说：“我说了，因为我喜欢你，为你我愿意背叛教庭。”
闻言，云姝很是窘迫，那种感觉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涩。她闷闷地说：“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改变你骗了我的事实。若早知你是魔息，这一路我根本不需要这么保护你！以你的能力谁能伤害你?哼，越想自己越傻！”
她说完，狠狠将碎布条一扎，过重的力道让顾钦玦疼得轻呼，她像是没看见，转身自顾自上山。
云姝是真的觉得被耍了，以他浮阎庭长老的武功，下虎圈就是面对十只百只老虎都能轻轻松松将它们捏死，还需要她慕云姝跳下去吗？田玉婉纵使给他下多十倍的红香露也药不倒他，因为凭他的眼力这点小伎俩会看不出来吗？还需要她慕云姝火急火燎地赶进皇宫救他吗?
她可真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历历数过以往保护他的点点滴滴，云姝怒火便是越烧越旺。
顾钦玦追上去说：“云姝，你听我说，我真有尝试告诉你。我叫温将军带给你的丝帛上那朵浮阎庭的庭徽是用伊犁花的花汁画的！”
云姝不理他，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此前我与鬼怵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他的人潜伏在皇宫各处，因此暂封了六成的功力，虎圈和拂紫阁那两次我真的险些落入险境。但我不能暴露真实的实力，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鬼怵设局试探我。我真的很谢谢你，没有你……”
“别说了！”云姝停下来怒视他，“顾钦玦，其实我都知道！”
“你……你都知道?”顾钦玦难以置信地惊呼。
“其实在北疆时我便怀疑你是魔息，只是那时仅仅只有感觉，我不敢确定。丝帛上的伊犁花花汁的暗示我也懂，但真正开始确定是佛紫阁那晚！
“我助你运功化解红香露的药力，虽然我没看出来你压制了功力，但我的内力进入你的筋脉后那种水*融的感觉与天山脚下你昏迷那晚我为魔息运气时很相似。
“这天下即便是双生子一同修炼武功也极少会在内力特性上达到如斯相似的程度，与其自欺欺人地相信那种奇迹，我还是选择面对更残酷的现实！
“就因为我知道你很可能就是魔息，我二哥中毒饱受痛苦时，我才希望你能主动承认你的身份，然后将蛊毒的解药送来给我。但是你没有！你只是继续装糊涂！倒是鬼怵，一次又一次拿解药引诱我，羞辱我！我却根本无法拒绝！”
顾钦玦哑口无言，他只是想向云姝解释自己试图告诉他身份，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想骗她的，他曾经想告诉她真相！
但她声声痛诉的就是这件事。
顾钦玦沉默了，即便她已经知道，她还是骂他怨他，他该怎么办?
他哀伤地说：“蛊毒，我没有解药。”
“你……”云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竟也不愿意帮我?顾钦玦，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怒不可遏地甩袖而去！
但这怒气不是单纯的愤恼，根本生不出恨意和冷酷，她只是很受伤，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愿意为她背叛教庭，事到临头却连区区解药都吝啬给予！
“云姝！”
顾钦玦忍着痛追上去，伸手箍住她的手腕，云姝气得疯狂挣扎，挣脱不掉就对他拳打脚踢，边打边哭说：“顾钦玦你这个混蛋！你就骗我吧！你说你喜欢我就拿出点诚意来啊！只说不做算什么本事！”
他静静地凝望像个孩子似地哭泣的她，突然说：“好，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说完，猛地将她推到山壁上，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唇印了上去，吞掉她的眼泪，她剩余的哭骂和最后的惊呼。
不似第一次那样野蛮失控，这回顾钦玦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咬啃她的粉唇时都称得上婉转柔情。
云姝也不知怎么的，到了真可以反抗的时候拳脚却都软了下来，迷蒙地闭上眼睛，似已经被他的亲吻醉倒。
结束也是轻缓的，云姝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顾钦玦神色温柔得恍若能滴出水来，潺潺地淌过她醉醺醺的心田。
他指尖触摸她精致的唇角，缱绻的样子让她忍不住颤抖，怕他又要来一次，云姝赶紧说：“这……这可不算什么证明！”
顾钦玦一笑，“我知道。我这就给你去取解药。”
“取了有什么用?我二哥已经被你们的圣女带走了！”
“你放心，寐寐不会真伤害他的，我一定将慕将军平安带回来。”
“又是寐寐，一个两个都叫这么亲热做什么！”她不高兴地嘀咕。
顾钦玦抿嘴，浅浅的笑容里藏着说不完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