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了悟之痛
仿若一道惊天动地的炸雷击打在笙歌心头，她的身子开始猛烈的颤抖起来。
这些话，是她当初对那个少年说的，只有那个少年才知晓。
“念安，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
“我给你留个记号，日后你若不来寻我，我就去找你算账！”
一字一句，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清晰。
这一刻，笙歌脑中所有杂乱的记忆，纷纷涌现，一点一点串联在一起。她终于明白，轩辕煜的欲言又止，终于明白他看她时的眼神里，为什么总是有一抹似有似乎的愧疚。
也终于明白轩辕煜最终将她推向轩辕宸的决定，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他的身份？”
“...是...”
一切的一切，像是洪水一般侵袭着她最后的一点坚韧，夹杂着万千利刃的浪涛拍打在她的心房之上，落下深深浅浅的伤口，千疮百孔之下不断淌着鲜血。
那个少年，竟是轩辕宸。
竟是轩辕宸！
“你给我起来！”笙歌忽而身子一软伏在了他的身侧，她不断擦拭着模糊了视线的泪水，狠狠将他抱入自己怀里椅着他：“你给我说清楚！你起来说清楚！！”
“念安...”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芒，那微光下的少女身影，也被黑暗吞噬，轩辕宸渐渐失去力气，那星火般的意识也随同消失的少女身影一同消散。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笙歌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生怕一松手，他便又像当年那般离开，那时她孤立无助，已经不知自己该去向何方，是他的出现，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是那段过往才让她能够苦苦支撑，寻了他三年。
如今，相同的境遇，让他们二人再度彼此相依，她也终于认出了他，她再也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分离。
“轩辕宸，你不能死！”撕心裂肺的声音里满是惊惧与痛楚，笙歌感受着他身躯上传来的温度，布满血丝的双眼逐渐由痛楚化为不可阻挡的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乌云翻涌，逐渐遮盖了月光，使得这座山脉陷入一股极致的黑暗，隐隐约约之间，林间出现零星的火光以及极其轻盈的脚步声。
“以门主留下的记号，顺着这条路没有错，”虹娘面容憔悴，眸光却是坚定如斯，在她身后跟着的二十来人，许久的寻找以及避开王崇焕眼线的迂回，使得他们早已疲惫不堪。
“那山谷猛兽极多，但看那些搏斗的踪迹，以门主的能力，应是能轻松应付，”人群中一人说道。
“若是门主一人，是没什么问题的，”虹娘眉头紧皱，想到轩辕宸身上的伤，以及从宫中传来的消息看来，轩辕宸此时带着笙歌这个拖累，怕是要吃力许多。
云舒紧抿着唇，脸色苍白，一路都没有说话，自她知晓睿王就是逍遥门主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仿若被一块巨石压在上方，痛到透不过起来。
轩辕宸在这一次刺杀前，就已经将醉香楼内的人暗中送出帝都，后路的安排都已经周到，云舒被他们从汴州接回，本打算在另一处建立暗部，重新经营，毕竟沧溟虽在死后令北戎军与逍遥门这一暗部划清界限，但也没有太过绝情，那些王崇焕手下的商埠，他们的势力依旧能在其中谋得极大的财力。
逍遥门如今即便不参与权谋之争，也能在天下间谋得一席之地。
“虹娘，附近没有找到记号了，”几人搜寻回来，凝重的交代道。
虹娘步子一顿，面色一沉，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升起，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道：“那边有一处瀑布，我们过去看看。”
“是，”众人应声，跟随虹娘一路来到那处瀑布旁，虹娘本想着一路逃亡的轩辕宸必会在水源处休整，若方才地方没有留下记号，这个附近应是会有了，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搜到一丝踪迹。
“怎么会这样...”她的脸色愈发凝重，云舒更是面如白纸，人群之中，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哗哗水响，再也没有一人能在此时说得出话来。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在此时，云舒似乎隐约之间听到呜咽之声，山中有野兽出没，她方才以为或许是什么野兽呜咽，但听了一会儿，她发觉这声音倒像是女子的抽泣声。
虹娘一惊，顿时抬手示意云舒不要出声，众人屏息，虹娘凝神片刻之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那条瀑布后方。
“过去看看！”虹娘心头涌起希望，云舒得令，随着众人寻到一条湿滑的小路，一路往瀑布方向走去。
果然，当云舒穿过水帘，立刻就发现内里的山洞，昏暗中的抽泣声愈发明显，随着身后众人重新燃起火把，云舒终于看到了洞窟之内的情景。
只见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正抱着一人抽泣着，那颤动的双肩，说明了她此时的崩溃与无助，而那熟悉的侧颜，令云舒呆愣瞬息之后，顿时就认了出来。
“娘娘！”云舒大惊，一时竟忘了改口，虹娘最后进入洞窟，立即也失声呼喊道：“门主！”
笙歌心头一震，方才的悲怆过度，令她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响动，随着两道声音落下，她猛地回过头看了过去，密集的火光照亮了这方天地，熟悉的面孔落在她的眼底。
“救救他...你们快救救他...”逍遥门的人终于来了，笙歌祈求的说着，心中紧绷的弦瞬间崩断，她的眼前一黑，终于无法支撑，陷入了昏迷之中。
轰隆隆！
白光闪过，照亮天际，惊雷炸响，一钞雨将至，轩辕煜猛然睁开双眼，这才发觉自己不知怎么竟突然睡了过去，他揉了揉额首，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萧离：“怎么不叫醒朕？”
“皇上，您还是歇下吧，这些事务晚些再处理也是可以的，”萧离看到不断送来的急报，许多都是重复着之前的那些话，中原一带早已被王崇焕渗透，临近的城镇关卡几乎都是长驱直入，二十万大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连拿多城，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直达天元城。
索性有皇陵这条龙脉镇守，北戎军足以与其对抗，但怕就怕王崇焕以合围之势断绝天元城的粮草供应，那时恐怕...
“北戎那边有消息了么？”轩辕煜翻看着奏折，紧皱的眉头即便是在方才不小心睡着时都从未有松开过。
“还没有，”萧离脸色凝重，轩辕煜则轻叹道：“只要能将消息送到边境，北戎军足以与其拖延下去。”
“可是镇守边关的大军若是有所动作，只怕东洛国那边会趁虚而入...”萧离每每想起王崇焕不顾轩辕国陷入安危的举动，就懊悔当初没有立即下手杀了此人。
“东洛？”轩辕煜低声冷笑了一声道：“他东洛国拿什么来乘虚而入？此次边境调兵，仅留十万都能震慑东洛，他们不敢的。”
面对轩辕煜的笃定，萧离细细一想倒也觉得有理，他暂且放下对东洛国的顾虑，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轩辕煜的身上。
此时轩辕煜的脸色略微苍白，看上去不过是有几分疲惫之意，烛火映照中他的肌肤泛着些许温润的光晕，但这些皆是假象，唯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心腹才知道，他们的皇上皆是靠北戎秘药才强撑至今。
皇帝现在不能倒，亦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整个朝堂百官皆是靠着他才能不乱心智，但若一直靠着这种药支撑，即使日后停药静养，却依旧会对身体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害，例如寿命。
现在的轩辕煜，就像是将日后的寿命一点一点燃烧，只为此时的光亮而已。
“皇上，您先歇下吧...”萧离大步上前，面色焦灼，轩辕煜轻轻摇头道：“朕在等北戎那边的消息，消息迟迟不来，朕无法安眠。”
“皇上！”萧离大急，见轩辕煜根本看都不看他又重新翻开了前方战事奏本，他脸色顿时一白，心中思绪急速闪过之后，却是眸光一闪。
啪！
面对如今的轩辕煜，萧离若想出手，已经不是难事，只是凭轩辕煜的伸手，其实要阻拦也是能够的，只是萧离不过是与对方博了心态，这个心态便是，他萧离不敢对一国之君动手，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皇上，卑职相信他们二人决计不会有事的，您实在不该如此惩罚自己...”萧离双眼微微一红，终是摇了摇头，大步上前时，动作极其小心的扶起伏在桌案昏迷过去的轩辕煜送到了榻上。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炸响天际。
哗啦啦。
雨水落下，寒风肆意，萧离伫立在玉霄殿外，遥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与闪电，他的脸色也被电光映的苍白，额前的碎发亦被水汽沾湿。
王崇焕这个举动，是为出其不意，抢先在驻疆大军赶回之前拿下帝都，他定是想将轩辕氏血脉杀尽而自立为王，届时天下无主，那三十万大军自然只能臣服。
只是如今睿王生死不明，王崇焕一旦攻破帝都，这个天下，恐怕真的就要易主。
皇陵...将会是最后的防线，只要北戎军能够支撑到另三十万大军回来，那么王崇焕必是一败。
怕就怕，消息根本无法传达到边境，帝都就被王崇焕以合围之势活活拖垮！
“睿王殿下、笙歌...你们一定不要出事啊...”一声沉重的叹息被雨水声淹没，伫立在门边的严之，心情同样沉重，他见萧离这副模样，本想上前安抚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