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绝食
清心殿内，一片幽静，而幽静之中则又夹杂着古怪与压抑的气氛。
严之跪在桌案前，没有惶恐之下的瑟瑟发抖，却还是被轩辕宸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所震慑着，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已经两日过去，轩辕煜早已经苏醒过来，若说没有察觉到什么自然是不可能的，严之虽想隐瞒拖延时间，但对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院子中来去的宫女与御医，便已经猜到了。
没有想象中的震怒，亦没有因此而牵动病势，严之如今还记得那个扶着门框独自伫立的人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对他吩咐了一句：“替睿王打点着些，你不出面，朝中那干文臣怕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他本想说些什么，亦或是想想办法摆脱如今这个局势，但那被夺走皇位之人都默认了此事，他又有什么资格左右对方的决定？
“自身都难保了，倒还有心思来保你的周全？”轩辕宸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他倒是好心。”
严之没有一蹙，心中不满，却没有吭声。
“殿下，礼部、户部、工部、吏部这四部的侍郎大人都在殿外候着，”就在此时，云舒的声音自殿外传了过来，轩辕宸移开落在严之身上的目光，皱眉道：“进来说话。”
随着云舒走入大殿，严之心里便开始思忖着殿外那四部之事了，朝中六部，兵部表态最快，立即便跟了睿王这边，而刑部也是跟随着兵部的态度走的，如今左相还未立，右相此时也没有动静，今日这四位侍郎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可还是为了求见皇帝一事？”轩辕宸的话很快解开了严之心中的疑惑，也正因如此，他顿时将耳朵竖了起来。
“是，四位大人不肯离去，以礼部侍郎为首，想要面见皇上，说是有关登基大典与祭祀一事，”云舒答道。
“呵，”轩辕宸冷笑了一声，心里当然知晓这几个人的意图与立场，他们几人倒也算是心思澄澈之人，却还是愚笨了些。
“严之，你应是知道怎么做了吧？”严之是午膳过后才因消息通传从煜歌居那边召来，而那四位大臣则在早朝过后就没有离去，同样是以商讨登基大典一事留在了文宗阁里，轩辕宸知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任他们留下，一干文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留在宫中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此时果然如他所料，几个时辰下来，还是跑到了他这清心殿外了。
严之心头一跳，顿时点头道：“奴才明白。”
“恩，”轩辕宸却也没急着让他出去安抚殿外的几个大臣，他方才就发觉云舒面色不对，隐隐猜到与笙歌有关，心里顿时将这个猜测放到了首位，故而也忘了将严之派出去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么？”轩辕宸搁下手中一本奏折，凝视着云舒问道。
云舒抿了抿唇，面露难色的同时，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严之一眼，轩辕宸这才会意，挥手道：“严之，你出去与四位大人说说吧。”
“是，”严之起身，躬身退出了大殿，只是出了大殿之后，却没急着离开，而是默默听着殿内的动静，殿外守着的两名宫女也未拦他，毕竟他还是内务总管，按身份地位来说，她们根本不敢多话。
“殿下，笙歌姑娘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而且，就连水都未喝一口，”云舒话音落下，悄悄抬眸偷看了轩辕宸一眼，见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的心也随之一沉。
“幼稚的把戏，”轩辕宸下一刻却是嗤笑了一声，正当云舒以为对方不打算理会笙歌这个举动，料定笙歌支撑不了太久还是会妥协的情况下，轩辕宸却是忽而站起身，大步经过云舒身侧向殿外走了出去。
“殿下？”云舒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时慌忙转身唤了一声。
轩辕宸站在门边的身影略微一顿，却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吩咐了一句：“让虹娘她们留意北戎军的动向。”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偏殿的方向而去。
云舒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伫立了片刻之后，她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掩去了眼底的失落跟着出了大殿。
偏殿之内，笙歌五脏庙早已空空如也且不断的闹腾着，她捂着肚子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虽然已经凉透，但对于两日没有进食的人来说，此时即便就是粗粮糙食都算是佳肴了。
本能的咽了口唾沫，笙歌发觉喉咙有些干疼哪里还有什么唾沫，虽能压制下饥饿，但口渴是真的让她着实难受的紧，她走到桌边坐下，望着茶壶发起了愣。
轩辕宸的举动她之前虽有震惊，并不了解其中内情，但心底却是一直都认为对方根本不是为了皇位，无论是从过往种种还是如今，她都不觉得轩辕宸会是那种贪恋权势荣华之人。
如今他这样做了，她多少会有些动摇，但心底深处，还是有一抹异样的念头令她做出这个绝食的举动来测探一二。
但她并不想真的饿死。
想到这里，笙歌抿了抿略微干裂的唇，连忙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大门的咯吱声突然传来使得她顿时被这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喉咙的水呛到了嗓子眼。
“咳咳咳...”笙歌呛的面红耳赤，慌忙擦拭着嘴角的同时侧过头看向大门方向，便见着轩辕宸伫立在门边，逆着光的面容依旧是晦涩不清的阴沉。
“你来做什么？”笙歌下意识就不给好脸色，而轩辕宸则反手重重的关上门后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凝视着笙歌淡淡道：“你搞出这些花样，难道不是为了见我么？”
笙歌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她连忙站起身大步朝着对方走去，岂料因为两日未进食的缘故，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两眼发黑，险些就在一头栽倒，轩辕宸反应极快，登时上前伸手一捞将她捞入了怀里。
“松手！”笙歌站稳之后，顿时想要推开轩辕宸，岂料一顿挣扎，对方反而抱得更紧，挣扎了一会儿，笙歌顿时有些气喘，知晓挣脱无望，她登时抬头恶狠狠的瞪向轩辕宸道：“轩辕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轩辕宸紧抿着唇，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怀里的人儿，面对她的质问，他的嘴角轻轻一动，原本想要说的话却是换做了另一句来：“先喝些水，我命人重新做些吃的过来。”
话音落下，也不等笙歌答应与否，轩辕宸便松开了她，侧过身对外间吩咐道：“做几样清淡的吃食过来。”
“是...”门外宫人作答之后便离开了，笙歌后退了几步坐到桌边道：“我不吃，我宁可饿死也不吃！”
轩辕宸看着她那般倔强的模样，虽有怒意但更多的则是心疼，他走上前，将杯盏递到她的面前：“这是你方才未喝完的。”
笙歌脸上一红，心里一顿尴尬，此时她很明白对方早已看透了她的把戏，但还是一时拉不下脸，看着眼前端着杯盏的手，她顿时怒从心起，挥手打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双目圆瞪，却见轩辕宸脸色淡漠，丝毫没有想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她的心口莫名因为一个缠绕了她两日的猜测而抽痛不止：“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皇位有了心思？！”
轩辕宸默默收回的手因她这句话略微僵了片刻之后，猛地垂了下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笙歌看不懂轩辕宸脸上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只是到自己仰着头，双眼都有些酸涩了，却因对方这句反问心口蓦地一沉。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笙歌倏然起身，指尖直指着他：“什么只为报仇，什么兄弟情深，原来都是假的！原来你也与那王崇焕一样是个贪慕权位，狼子野心的卑鄙小人！”
“贪慕权位，狼子野心，卑鄙小人？”轩辕宸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忽而冷笑了几声，眸光渐渐冰冷下去：“我便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你又能如何呢？”
“你！”笙歌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的确，若轩辕宸就是这样的人，她又能做什么？
巨大的失望在心口蔓延，指尖颤动，她忽而觉得浑身仅剩的一丝力气都要被抽空。
“呵，”轩辕宸嗤笑了一声，迅速伸出手将笙歌那支直指着自己的手握在了手心里：“笙歌，你既然心里笃定了我便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再问我？”
笙歌这一瞬忽然有些恍惚，她怔怔的看着轩辕宸，讷讷道：“若你不是，如今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这样做？”轩辕宸的眼底漾起的温柔使得笙歌忽而有些害怕的抽出自己被对方握在手心里的手，面对这样的目光，她不敢多看下去，连忙后退了几步，而轩辕宸则紧逼上前，声音低沉的道：“你猜不到么？”
“我不明白，你、你说清楚！”笙歌避开他的目光，却被对方轻轻按坐在了凳子上。
“笙歌，你应了解他才对，”轩辕宸坐在她的身侧，重新倒了杯水搁在她的桌前：“且不说大哥如今的身体还能否继续执掌朝政，就以他的性子来说，你觉得他何曾有过一天想要做这个皇帝？”
话音落下，笙歌的脑海之中却因此而掀起巨大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没错，他的确这样说过，”笙歌垂下眼眸，声音比起方才柔和了许多，但在片刻之后却又突然抬眸注视着轩辕宸：“若你是为了帮他，却不该用这种方法。”
轩辕宸挑了挑眉，笑道：“北戎军虽未有动作，禁军也臣服于我，但暗卫却还是在暗中保护着他，若他想要将消息传给北戎军那边，我是拦不住的。”
笙歌顿时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默许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