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荼蘼花事了
前世,在景灼灼年满十五岁的时候,京城里开始出现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就像是忽然在一夜之间成为大街小巷人人传诵的女神医。
也就是那一年,京城东郊的一片贫民窟里开始爆发出一场规模极大的瘟疫,才一夜的时间就死了一百二十多余人。而她,便是在当时忽然出现,依靠自己的精湛医术,一夜穿梭在被隔离的瘟疫区然后在第二天那些患了瘟疫的人病情开始好转。到了第十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恢复了健康。
在她的主张之下,爆发瘟疫的地方开始每隔半月就用蒸煮的醋消毒一次,直到后来那一处几乎成为禁忌的地方彻底的排除了瘟疫的隐患。那之后她便在太子的引荐之下入了宫面圣,被封为国医圣手。
当年她不过是十四岁刚刚及笄的小女孩儿,然而却已经官拜四品。曾经重轻墨不止一次在她的耳边念叨,如果当年是他先发现的她,先把她送到皇帝面前,那么当初风光一时的就不会是太子。
后来,后来在景灼灼从十六岁开始帮着重轻墨在朝中周旋,也曾经去寻找过她,想要让她站在重轻墨的队伍里。景灼灼十七岁,她十六岁,朝中开始盛传她跟太子相爱,却因为皇室因为太多的缘由不能在一起。又过了一年,她在皇权的争斗中被牺牲,据说被人掳走侮辱了整整三天三夜然后五马分尸。
当时太子得知她惨死的消息,当场喷出一口血,然后大病一场至此身体再也无法恢复。也就是在那之后,重轻墨在自己的帮助之下在朝中渐渐站稳脚步,挤出了其他几个皇子成为太子唯一的竞争对手。至于后来景家灭门跟景楚楚说的重轻墨在那之后就会顺利成为太子之间有什么关系,还在等待着她去探究。
当年她死的时候不过是十七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却在花期未绽放之前成为夏末的荼蘼。
前世景灼灼虽然欣赏她的为人,也在得知她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之后暗自伤怀,但是毕竟她一心帮助的重轻墨因此得了势,所以景灼灼从未想过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什么样的关联。
今生得以重逢,很多事情联系在一起,景灼灼似乎已经有了头绪。当年抓走她的,怕是就是重轻墨派去的人。因为那件事里唯一得到好处的便只有重轻墨,依照他的狠辣程度,不难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想到她前世便是被蹂躏至死,跟自己的死状一样凄惨,景灼灼的心头就又多了几分疼惜。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得以复仇,而自己又遇到了她,那么看来是上天注定要让自己替她讨回公道。
上天这般美意,她景灼灼又怎忍心放过。
想了想,景灼灼忽然想到前世她的名字,敲便是荼蘼。
荼蘼,是夏天最后的一种花。荼蘼花败也就代表着夏天的结束,而前世荼蘼死了之后她的青春美好也画上了句号。真真是应了那句开到荼靡花事了,如今想来景灼灼只有满心的欢喜。
今生她遇到了荼蘼,就可以让她永远美丽而肆意的绽放。
敛去心神,景灼灼看着荼蘼因为饥饿而消瘦的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她扶着她起身,芭蕉瞧见了也赶紧过来帮忙。看了眼荼蘼身上的草标,只有一根,那便是十两银子。
想到堂堂神医竟是只在奴隶市场用了十两银子就成为甩手货物,景灼灼对凃靡又多了几分心疼。
找来车夫拿出银子交给牙婆,又从她的手里接过凃靡的卖身契,景灼灼这才跟芭蕉一起扶着她朝着马车走去。
“小姐,您干吗买了她啊?你瞧都虚弱成这样了,回府之后还要请大夫来医治,到时候惠姨娘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抓住小姐的小辫给小姐难堪?”
芭蕉有些担心的看荼蘼靡毫无血色的脸说道,神情之间满是对景灼灼的担忧。
“放心,回去之后让她多调养几天就好。小心点把她放在马车里,你再去那些牙婆哪儿转转,找一些家事简单,最好是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那种,买三四个回来就成。”
“是,小姐。”
芭蕉虽然担心,却也知道小姐既然吩咐她这么做就必定有自己的打算。做丫鬟的,尽管替主子担心,却不能逾矩到替主子做决定。
待芭蕉走了之后景灼灼才上了马车,去过一旁的水壶倒了杯水,扶着荼蘼喝下,又仔细的替她擦拭了嘴角然后才又扶着她躺好。瞧着眼前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荼蘼,景灼灼的心底开始生出一丝丝的好奇来。
既然荼蘼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就算是一个人孤苦无依行走江湖也不至于沦落到牙婆子的手上被卖为奴。且前世她更是忽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前一直都是从未听闻过的。
综合这些细小的方面,景灼灼肯定荼蘼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不由得,对这个清冷的女子愈发心疼起来。
那边,芭蕉按照景灼灼的吩咐,一个个的问过去,还真找到了四个无依无靠的丫鬟。给牙婆付了银子又拿了卖身契,芭蕉便领着四个小丫头回到马车旁。
因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车夫一辆马车,所以景灼灼又命芭蕉去租了马车和车夫来,拉上新买的四个丫鬟,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回走。
芭蕉瞧着景灼灼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凃靡,而且眼神里还流露出一股心疼,心底不由的就疑惑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才见了这丫头第一面就总像是很心疼她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好像小姐跟她是认识的,而且还知道她一些事情。可她家小姐明明是回府之后第一次出门,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外头的人,更何况还是个被牙婆压制的卖身奴。
察觉到芭蕉疑惑的视线,景灼灼不紧不慢的抬头,勾唇轻声问道:“你买那些丫头的时候问清楚了,她们家里可是没人了?”
“小姐放心吧,芭蕉办事还能不牢靠么。奴婢可是都问过了,她们四个都是从各处逃难来的,家里人早就死了。”
“恩,那就好。”
景灼灼浅浅的应了一声,然后拿过一旁的茶杯倒了杯水润了润口。
芭蕉原本还对景灼灼和荼蘼之间有些好奇,现下被景灼灼转移了话题忽然就又对自己买来的四个丫头感兴趣起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奇的看着景灼灼:“小姐,你为什么要让芭蕉买这些家事简单的丫头呢?”
景灼灼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看着芭蕉温和的说:“那是因为一来她们家中没有牵挂到时候才不会轻易的被威胁,或者因为要养家糊口而拿人手软。二来这样的丫头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正是渴望温暖和关怀的时候,到了府上咱们对她们好些。到时候她们也会对咱们好,这样一来就能够保证她们对咱们衷心。”
“所以到时候惠姨娘就算是想要收买这些丫头,也找不到门路了。哎呀,小姐您可真是聪明呢,芭蕉怎么就没有想到。”
芭蕉一拍脑袋,一副忽然顿悟的摸样笑嘻嘻的瞧着景灼灼。
一路上主仆二人也没再说话,很快马车就到了景家大门口。芭蕉下车又扶了景灼灼,然后才招手让新买来的四个丫鬟上前扶着凃靡回府。而租来的马车早就由车夫上前付了租金,离去了。
回到朝歌苑,景灼灼命粗使丫头烧水,又给四个新丫头指了指房间这才跟芭蕉一左一右的扶着荼蘼进了自己的屋子。也好在朝歌苑够大,就算是忽然多了五个人也还宽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热水烧好了,由着小厮抬到门口。几个粗使丫鬟合力抬了些热水和冷水把浴桶给添上水然后躬身退去,景灼灼让芭蕉去给荼蘼洗了澡又换了衣服,然后又合力扶着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看着梳洗过后露出全貌的荼蘼,芭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早就知道荼蘼有多惊艳的景灼灼只勾唇露出一抹浅笑,然后让芭蕉去拿前些日子景天成赏的那支千年人参。
芭蕉原以为景灼灼要她拿了去煎药自己喝,却听到景灼灼说那人参竟是熬了给荼蘼喝的。
芭蕉当下就愕然了,怔愣的跟景灼灼重复了好几遍,得到的答案都是同样的。捏着手里虽然小却已经有千年的人参,芭蕉很是不解的看着景灼灼问:“小姐,这可是千年人参,您怎么能让一个丫鬟给吃了呢。”
“那有什么,不过是一支人参罢了,没了日后还可以有啊。再说我如今身子也不弱,用不着。”
“可是小姐,这人参就算不吃搁着那也不会坏啊。若是万一你日后有个好歹需要急用怎么办?”
芭蕉还是不解,即便现在用不着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用。按照她家小姐如今在景家的地位,能得到下一支人参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这么珍贵的药材,小姐竟然要让一个刚刚买回来的丫头吃了。
“芭蕉,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芭蕉张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是在瞧见景灼灼眼底的厉色之后立刻就闭了嘴。
她知道,虽然景灼灼不会端大小姐的架子,对她们这些奴婢也温和的很,但是不代表她家小姐就没有自个儿的威严。从明月的事情之后芭蕉就知道她家小姐已经变了,变得大气沉稳有时候还会带着几分威严。
刚刚小姐的样子,活脱脱第二个家主。
芭蕉纵然再多的意见,平日在景灼灼面前再没大没小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于是也不再多言,而是拿着人参默默地转身退下。
待芭蕉离开之后景灼灼才收了浑身的戾气,转头看向已经醒来的荼蘼。
从她的神情里,瞧不见丝毫的惊讶畏惧和恐慌。那双如冰的眸始终是清冷的,像是丝毫都不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
景灼灼暗自在心底赞许着,这就是荼蘼。面对荣辱不喜不悲,面对皇权无畏无惧,面对危机不慌不忙,从来都是淡如云烟的气度。她就像是世间独立的一抹荼蘼花,妖娆盛放却从不过多的展现自己的妖媚,颇有一股清风自来的气势。
“荼蘼。”
景灼灼柔柔的唤了一声,在一瞬间瞧见荼蘼眼底闪过的波动,可是很快她就恢复一贯的淡漠如水。只是侧过头,安静的看着景灼灼。
荼蘼不问景灼灼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景灼灼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仿佛那一声凃靡不过是随口一唤,就像是景灼灼兀自发出的一声叹息。
屋内正安静,门外适时的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