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诡变多端
也许是夕阳坠落的缘由，山风愈加清冷，岩壁缝中牛耳草的小紫花亦开始萎靡不振。晴初搓了搓手臂，“致晨，我们下山吧。”她的内心早已不欢而散。
回到家中，晴初将车钥匙往玄关的原木柜面一丢，“爸，妈，我回来了。”接着拖着步子回到房间。
晴初收拾了衣物，一边冲浴，一边纠结此事。
她曾想印证自己几可乱真的记忆，但她的短胳膊短腿却和它自相矛盾。终于，她不再疯言疯语。因为她不想再去东里街的妇幼保健院进行心理保健；因为她不想看到妈妈偷偷抹眼泪，爸爸唉声叹气。
所以，她要做一个好孩子，背起粉红色蛋壳书包上幼儿园。
她忍受了那么多回忆和现实的折磨，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致晨？
可是要她像柳盼那样卖萌，她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她明明就是宁画，为什么致晨非得选择柳盼不可？
虽然致晨没有明说，但当她刻意在他面前提起树杰时，她捕捉到了他游离的一丝落寞。
她好想告诉他，她有多怀念他。然而她不可以，因为那个故事的男女主角，一个是致晨，一个是柳盼，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迷恋现在的柳盼吧。
看来自己不能再自以为是地对致晨放任自由，她得加把劲，进入他的生活圈，从而尽快和他融合。
晴初美滋滋地憧憬美好，同时加了怪咖齐颖、弥勒生茂和纵情祝福几个人为好友。
一个来电阻断了她和致晨舍友们的扯淡，又是舅舅？
来正事了。
“晴初啊，你这个致晨到底是什么来头？”虽然他为了外甥女特意查过致晨的档案，可没有半个字和盛齐扯上关系啊。
晴初一愣，来头？父亲是国企里按部就班的老员工，母亲是爱跳广场舞的家庭主妇。致晨的家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没什么来头啊。”
“怎么可能没来头？你……在家吗？”
看来舅舅是要促膝长谈啊。“恩，在家呢。”
“好，我一会儿就到。”沈仰奇挂了电话，随即按下老朋友凯美瑞的遥控钥匙。
不过半小时光景，沈霞娉就对沈仰奇笑脸相迎，“仰奇啊，你怎么过来啦？也不提前说一声。”她凑过身子，低声道：“晴初心情不太好，你可得好好开导开导她。”
沈仰奇推了推金边眼镜，笑了笑，“姐，知道了。你去忙你的，我想和晴初单独聊聊。”孩子们的思想教育工作他是做过不少，可这次的主要矛盾是他摸不着头绪的致晨，而不是坐等他消息的晴初。
晴初见老妈和老舅嘀咕了几句，老舅就踱到客厅的普蓝色欧式沙发边，坐到她的身旁，柔软的沙发一下子陷下去不少。
今晚一见，她发现舅舅着实发福了不少。不过他的坐姿端正，脸上虽然生了几道皱纹，但不怒自威的气势丝毫不减当年。
“晴初，我这次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这个秘密。”沈仰奇喝了一口姐姐端来的碧螺春。为了外甥女这事他可没少出血，但都是自家人，放点血也不算什么。
舅舅不急不缓的动作在晴初看来，就是故意吊她胃口。“到底是什么秘密啊？”
沈仰奇接着道：“你认识盛齐的秦树杰吗？”
晴初“啊？”了一声，舅舅和蓝姐一样，好好的话题都能扯到秦树杰。“认识啊！”那又如何？她还狠狠白了他一眼，结果被他瞧见了，呵呵呵……能不提他吗？
“到底是你还是致晨得罪了秦树杰，这次致晨出事，就是他耍的手段。”沈仰奇压低了声音。
晴初直发懵，“打架不是霍言和致晨的事吗？”致晨念致晨的书，树杰捞树杰的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他也很奇怪，刚开始听说晴初交了这个学生，他还觉得她有眼光。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倒霉就倒霉在这儿，偏偏致晨自己又不争气，出去寻衅滋事，让人抓了把柄。你知道他这事儿可大可小，这次我也压不下去。”
“舅舅，你确定是秦树杰？”如果真的是他，那这事儿可就越来越棘手了。
“确定！”具体的校内关系沈仰奇不便明说，只挑外甥女关心的部分讲。“对了，我听你妈说你和他的公司有业务来往，能不能查查事，说说情？”
晴初沮丧道：“我……看看吧。”与其通过公事找门路，不如去柳盼那儿探探口风。
只不过，柳盼对她一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她却总心怀鬼胎，对柳盼既关心爱护，又防御敌对。
虽然困扰她多年的谜题悄然雾散，但她感觉自己又踏入了一个奇异的心理怪圈。
晴初分外无奈地拨通了柳盼的号码。
“晴初，我刚想打电话给你。”
哦？这么巧？又是心灵相通吗？“什么事啊？”反正她本就是来套话的，让柳盼尽情说好了。
“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啊？”柳盼总觉得她今天不对劲，回家想了半天，才惊觉很可能和树杰有关系。
有吗？晴初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难道又是因为心灵相通？“这个……”因为你居然敢勾引我的男朋友，我能开心吗？
“是不是因为树杰？”
晴初郁闷，怎么她身边的人都学会跨越式聊天了？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准确着落于秦树杰。
她默不作声，等着柳盼主动招供。
“对不起。”虽然隔着话筒，但她听得出柳盼的真诚。房间里的纯白木衣柜高高伫立，似乎在审视着她，她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柳盼的话断了片刻，接着说：“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
晴初将问题抛给柳盼，“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想看到我接触你这种娱乐行业的人，不干净。”柳盼的声音很轻，但晴初却觉得很刺耳。
什么叫不干净？他还真是宝贝他的小公主呢。他对她很嫌弃，哼！狗眼看人低！晴初愤愤地想着，继续听柳盼交心。
“我觉得他不是这种偏见的人，如果他为了让你远离我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我只好先和你道歉。”
“不用道歉，我远离你就是了。”晴初淡淡道。大家天各一方，反而更顺当。也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和柳盼深交，省得柳盼搭上致晨，树杰又来招惹他，害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柳盼以为晴初是在赌气，遂急忙说：“他是他，我是我，你别想多了。”
“好了，逗你的。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致晨？”晴初终于问了正题。
“没有诶，他们应该不认识吧。致晨怎么了？”柳盼的声音依旧不做作。
晴初蹙眉，难道树杰是想对付她？他有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要大费周章地搞她男朋友？算了，这事还是先不告诉柳盼，免得又生事端。“没什么，我以为他会连我的男朋友一起损。”
“怎么会呢？致晨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好学生，无可挑剔啊。”
柳盼的夸赞让晴初难受不已，但她现在没心思隔离致晨和柳盼，毕竟树杰这个大魔头还没解决呢。
不过话说回来，柳盼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她树杰很嫌恶她，真是有够笨的。看来自己当初的智商确实不如暮雪，难怪城风后来……呸呸呸，她怎么又开始诅咒自己了？无论他踹了上辈子的宁画，还是那个了现在的晴初，都是对自己的伤害啊！
“柳盼，树杰今年也二十七了，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有无数的女人盯着。我知道你自信于他的宠爱，可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更何况你们还没结婚呢。你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就算是在读大学生，也可以争取尽快和他订婚。”晴初觉得自己正奔向老妈的思想高度。
柳盼和树杰确实好了多年，可一想到要结婚，就分外紧张，“啊？可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你们这是水到渠成。听我的没错，赶紧给他生一打猴子吧。”也好让致晨死心。
“那个，我们还没有过呢，而且我不想生孩子。”
隔着屏幕，晴初可以想象到柳盼扭捏的神态，应该是憨态可掬吧。她知道宁画在某些方面挺保守，可她得鼓励柳盼开放啊，这都什么时代了？就算树杰一事无成，他帅成那样鬼样，难道柳盼就不心动？
至于柳盼生不生孩子，就让树杰自己去解决吧。反正她这辈子是要给致晨生孩子的，这可是她上辈子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啊。
柳盼想了一会儿，是啊，树杰那么优秀，她真的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既不能门当户对，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会尽快和树杰订婚的。”
她和柳盼聊到大半夜才结束通话。
安静下来的房间并没有迎来晴初的安睡。她突然想起一些关于暮雪的前尘往事。难怪上辈子的她后来那么讨厌暮雪，看看现在作为晴初的自己，就知道暮雪真的是心机颇深。
难道，她同样是过去的暮雪？额……这些问题一直很费脑。
这一夜，晴初在前世今生的穿梭中迷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