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出尔反尔
早已忘却的前世片段在树杰眼前重播，他突然觉得很幸福。即使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个世界和树杰的前世重叠，却又不尽相同。
树杰早前查过致晨的资料，得知他的家庭住址。那个地方和寻简的老家相去十万八千里。虽然他如同复制的寻简，但出生、就读学校等都有出入，就像树杰所在的企业是“盛齐”，而不是当年江城风的“远洋”。其中，树杰最自信的，则是自己和城风根本不是一路人。
寻简的爸爸有每天买体育彩票的习惯，致晨的爸爸亦如此。树杰特意为“爸爸”安排了一场体彩中大奖的好戏，现在的苗家应该已经欢天喜地地消化了这件大喜事。
树杰静静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无妨，致晨的亲近无关痛痒，他何必去打扰这份青涩，搅浑自己的回忆？
树杰离开济宁敬老院，驱车回到家里。父母在的那个家。
蜿蜒的石子路，厚实的灰蓝泥墙，古朴黑屋瓦，还有两排缠满茑萝花的篱笆。自从那年妈妈厌倦了城市的灯红酒绿，突然想要返璞归真，爸爸便按照她的心意拿了这块绿地，顺便盖了栋别样的“老旧”别墅。
树杰走向家门，原来脚边花丛中的菊花已妖娆，姹紫嫣红各自笑。往日的他总是来去匆匆，何曾认真感受过这儿的风景与韵味？只是，他视野中的那一小块绿油油好像是……韭菜！秦老头，你很清楚这块地的价值，居然让你老婆烧钱取暖？
“妈妈，我回来了。”树杰像个刚放学回来的小学生，话中带着一丝兴奋。额……不过，他小时候还真没这么兴奋地叫过妈妈。因为那时的秦璧怀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的靓丽阿姨啊。
“少爷，你回来了。”李婶一脸欣喜地对树杰说：“太太在琴房，我去叫她。”
平时他回来，妈妈都会很快出现，今日不见她踪影，原来是在琴房。家里虽然装设简朴，但爸爸可算亲自选材，要求精益求精，就算在琴房外放鞭炮，琴房里也是一片寂静。“不用了，我自己去。”树杰微笑着挥挥手，示意李婶继续准备晚餐。
树杰按下琴房外的苍松样感应按钮，房内的兰花灯渐渐亮起，鹅黄色的淡光便铺满这个房间，同时无声提醒一位身形纤长的美妇人，有人来访。秦璧怀抬起凤眼看了看兰花灯上的显示屏，是树杰。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的宝贝儿子居然透过屏幕，淘气地冲着她做鬼脸。
当年，她经历过一次生产的痛苦，便明确告诉代宫，她再不求子。然而，这独子从九岁开始，就性情大变，智商情商突飞猛进。代宫很是欢喜，直说树杰大有可为，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因为她衣食无忧，并不需要一个卓尔不凡的栋梁之才。有时，她真希望当初生的是个贴心小棉袄，至少女儿不会常常不归家。
璧怀对上儿子的笑脸，亦笑着说：“树杰，你难得周末回来。”
“妈，我都二十七了。”他搬出去总奇怪吗？为什么她每次说话都要配着酸溜溜的神态，好像他又做了什么忤逆之事。
璧怀不急不缓地反驳他：“还没成婚，你就是个野孩子。”
说到成婚，树杰就心酸。事业和家庭，看起来很完美。但现在的他可谓生死未卜，未来的路不长的话，再宽阔平坦又有何用？
秦代宫回来后，家里的气氛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三个人成为了石头、剪刀、布，一物降一物。
秦代宫直接招呼树杰坐下谈话。璧怀亦不发一语，倚坐在一旁的米色单人沙发椅上，雅致中透着一丝慵懒。
“树杰，结婚的事，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秦代宫率先开口，同时顺手给妻子递去一条叠得四四方方的素色毯。
璧怀接过毯子，诧异地朝树杰看去，等着他的回答。
“结婚？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树杰亦觉得奇怪。
“我今天遇到景驰，就和他聊了一会儿。说着说着，他突然说到卿眉觉得你们在明年结婚前先订婚比较妥当。”秦代宫说到这儿，提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说：“我当时怕说错了话，得罪了未来的亲家，所以岔开话题。树杰，你是不是在外头说了什么话，让人家误会了？或者，你本来就有明年年初和柳盼结婚的打算？”
爸爸话未说完，树杰就理清了头绪。只怪他太早许下承诺，结果没过多久，身子就出了问题。事到如今，他恐怕得扯谎了。
“呃，是这样的，”树杰低头，清了清嗓子，然后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在用餐的时候和柳盼稍微提了几句，几乎可以算是玩笑话。你也知道，她还在念书，不急于一时。所以，我还没这打算。”
璧怀用淡淡的眼神看着儿子，她知道，他此刻心虚，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她不想问个究竟，还为他接话：“然后柳盼就认真地将此事告知父母，景驰和卿眉都信以为真。”
代宫蹙眉，眉头的“川”字浅浅，英朗如雕塑的脸开始散发忧郁气息。树杰居然只是一时玩笑，这就尴尬了……
不过一会儿，他深邃的眼眸向树杰直射凌厉的目光，“树杰，你和柳盼也算青梅竹马，你知道她的性子。你怎么还拿捏不住分寸，犯这么低级的错？”
树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老爹又拿出开董事会的架势了，一副啥都是他说了算的模样。大家要么积极回应，要么默默挨批。
“咳！”璧怀不乐意了。在她面前，轮得到他来教训儿子？“树杰，去梳妆台那儿，把我的护手霜拿过来。”
代宫：“……” 就像以前他俩一起去树杰所在的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璧怀一签到，就有人说树杰跟着妈妈姓。因为对方在身后随口议论，他也不便辩解。就在璧怀准备转身反驳的一刻，他挽起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其实他无所谓，他最在乎的人就在身旁，一些虚无的名头给她，又有何妨？可是这次当着儿子的面，就不能给他一个台阶下么？
树杰：“……”还是亲娘疼他，不过也不能让老爹太难堪。“爸，这事您别操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会和柳盼说清楚。”说完这番话，树杰才起身离去。
树杰没走两步，懊恼又围了上来。柳盼这小丫头哪儿有那么好对付？她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恶狠狠地在他手臂上留对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