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去何从

    墨染和荀笑宴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去追黑衣人的一众武林人士也已经回来，原来那些人在园外早有接应，所以大家都是空手而归，傅家兄妹心中更是不甘心。

    适才的突变刚刚平息，园中又起了骚动，“起火了，起火了，赏花别苑的方向起火了”。从景宜园往赏花别苑的方向看去，已经可以看见滚滚浓烟和火光，万花山庄的管家已经调集了许多下人去别苑救火。

    待到荀笑宴一干人赶到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大半，浓烟刺得人眼睛流泪，别苑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样子，“早晨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上午过去什么都变了？”清源在笑宴身边小声嘟囔着。只有万花节的贵宾才有资格住在赏花别苑，这下众人损失惨重可想而知。

    “大管家，有人报说城西扶风楼附近的一条街也着了火，官府已经派人去救火，我们要不要也抽调一些人过去？”一名下人向万花山庄的总管报告。

    城西扶风楼，墨染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转身跃起，凭虚御风往城西去，笑宴追上她，两人到了城西回春堂，回春堂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房梁也已经坍塌，连带着这条街的其他店铺也殃及被烧，可想当时的火势有多大。

    官府的人还在救火，到处都是噼啪的声音，墨染冲了过去，大喊：“万人迷，候方然，夫人”，笑宴也跟着寻找大喊：“薛仁良，侯大夫，你们在哪儿？”两人叫了好几声之后，火势已经小了很多，“爹，爹，你再哪儿？”从废墟中传来哭声，紧接着，一块被烧焦的木头被翻开，原来是薛仁良和酗子被掩在下面，墨染和笑宴立刻将两人救出。

    “我们刚到回春堂，就有一群黑衣人包围了这里，因为我没有内力，候老头将酗子和我藏在放药材的密室中，求我一定保护好酗子，然后我就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应该是候老头和沈夫人跟他们交手了。我本想冲出去，但是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在密室里守着，后来我们就闻见烟味，想必是他们打算放火烧了这里，我教给了酗子一个闭气的法子，幸亏我的衣服红凌绡是天山冰蚕丝做的，水火不侵，这才护住了酗子和我。可恨，到底是谁做的，若是被我知道是谁下的杀手，我必定要他血债血还。”薛仁良咬牙切齿地对墨染和笑宴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旁，酗子还在哭泣，他的爹爹已经被大火吞噬，那个教他读书识字，为他添衣做饭，对他唠叨打骂的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墨染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搂在怀里。

    薛仁良对酗子说道：“酗子，你放心，等我回到薛家，定要查出是何人所做，替你爹报仇。”酗子将头从墨染怀中探出，对他说：“不用你，我要自己为我爹报仇，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那群黑衣人报仇。”

    沈府祠堂内，沈青颤抖地询问沈嘉曼：“嘉曼，我知道你恨爹和我娘，但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娘也已经过世几年了，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做？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

    沈嘉曼迎着他的目光，决绝地说道：“青哥，沈家害死了我娘，这个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要报的。更何况沈家做的恶已经够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算不是我做，他朝也会有别人这么做。

    青哥，你与沈玉波沈玉涛不一样，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让万花山庄变得不一样。至于我，我本来就身世如浮萍，无所依靠，大仇既已报，你大可以杀了我泄愤，也可以逐我出沈府，任我自生自灭，从此再无瓜葛。”

    沈青闭了眼跪在先祖牌位前，心里的悲苦说不出，他知道沈家亏欠她们母女的，也知道沈家有些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亲手弑父更大逆不道。自己终究不是爹爹，对眼前的亲生妹妹真的是下不了杀手，他声音依旧颤抖地说：“你，哎，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沈嘉曼朝着沈青的方向跪地一拜，之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沈府，从此世上再无沈家二小姐沈嘉曼。

    薛仁良因为龙应子的药力的原因暂时没有内力，让他悔恨不已，他决定先行动身前往医仙谷找医仙苏小雅帮自己恢复内力，然后再帮酗子找出杀父仇人。酗子和沈嘉曼决定将候方然和林玉秀合葬在野山之上，说是合葬，但因两人都葬身火海根本就没有尸骨，只是个衣冠冢。

    虽然追根究底候方然是因林玉秀而死，但酗子尚搞不懂父辈的恩怨情仇，他只想找到幕后的杀人凶手，为父亲报仇，对林玉秀和沈嘉曼并无怨恨。山坡周围开满了墨染不认识的衅花，她没有问沈嘉曼这些花叫什么，这些在山野中开得生机勃勃的野花，无人打扰，随性地生长，虽弱小，却坚韧，若是当年的名医和小姐能更坚定，是不是如今也会有如野花般的自由。世事无情，若怪，怕也只能怪当年，红梅映雪，花香人美。

    身处乱世，墨染和笑宴已经见过太多的离别和死亡，出道十多年，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也不少，心早已不会轻易的悲伤。

    见酗子和沈嘉曼依旧哭的伤心，墨染对荀笑宴小声说道：“哎，笑面虎，这两个人要怎么办啊？”荀笑宴说：“什么怎么办？”

    墨染白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怎么办，他们一个孩子一个女人，难不成留他们在这孤山上喂野兽啊，这样吧，我带沈嘉曼走，你呢，就带着酗子回荀家吧。”笑宴反驳道：“我要带也是带着美女啊，再说带孩子是女人干的事儿，怎么你倒反过来了？”

    “哼，那让酗子自己选，看他跟着谁？”

    待酗子和沈嘉曼祭拜完至亲之后，墨染对他们说：“人既然已经都不在了，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我刚才和笑面虎商量了一下，沈嘉曼你和我走吧。酗子，你呢就跟着你笑宴哥哥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要总想着报仇什么了。”

    酗子一听，急忙说：“不要不要，我不要跟那个笑面虎一起，我爹爹说，天下四公子中荀笑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要跟我也跟你，我爹爹说你是真正的女侠。还有，我是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我爹报仇的。”墨染和荀笑宴都听得目瞪口呆，突然荀笑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墨染，你是不是失算了，没想到这个候方然倒是生了个聪明儿子。酗子，你确定不要跟着我？我荀家是武林世家，富贵非常，你跟着我自然衣食无忧，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不考虑，我怕你这笑面虎半夜把我卖了。”说完赶紧跑到墨染身边，死拽着墨染的袖子。墨染扶额，“酗子，你真的选择跟着我？跟着我可有你的苦吃，我可不像那个笑面虎有钱有势，你可不要后悔啊。”“我才不会后悔呢。”

    墨染苦笑。

    荀笑宴对沈嘉曼说道：“那沈姑娘呢？”墨染说道：“跟我走，我自会安排一个合适你的去处。”

    笑宴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墨染回答：“普宁庵的主持师太曾经与我有旧交，沈姑娘身上戾气太重，背负太多，我会请师太收留她，并点化她一二。若不想她死，只有那里是她最合适的去处。”

    沈嘉曼面带泪痕，听闻墨染的提议，直直地跪倒在她面前，哽咽说道：“嘉曼明白姑娘的好意，原本只要大仇得报，嘉曼心中便无牵挂，是生是死也不甚在意，能青灯古佛一生也是好的；然而后来公子曾与我说过一番道理，我虽身世飘零，命薄如纸，但也希望能摆脱这命运活于天地间，做次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死余亦无悔。若在姑娘和公子两人中选一去处，我愿追随荀公子，望姑娘成全。”

    墨染始终觉得沈嘉曼以一人之力，险些毁了百年沈家，搅得乾城天翻地覆，对千岁莲又知之甚多，留她在荀笑宴手中，总是个隐患，所以希望她能避乱世，入空门，得点化，于人于己都有莫大的好处。生逢乱世，她不是个嗜血残暴的人，尤其不喜欢杀人，但她也不算是个善男信女，若是有一天有人威胁到了她心中想守护的，便绝不会手软。

    墨染表情变得严肃，面色深沉地看着笑宴，慢慢说道：“荀笑宴，你听好了，你留下她是怜香惜玉也好，是为了千岁莲也罢，今日我就不强行带走她，无论你有什么企图，倘若有一天我知道她做了什么不义之举，天涯海角，我必诛之。你当知我言出必行。

    沈嘉曼，我答应过你娘护你一命，如今也不算是失信于她。既然你执意要追随他，我也不强求你，日后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墨染带着酗子往山下走。

    “墨染，那种箭头是苍国的工艺。”

    待墨染他们离开后，荀笑宴对沈嘉曼叹道：“其实，你和她走才是对的。我们生在乱世，你该明白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山为谷，深谷为陵是怎样的世道。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救你，有一时兴起，也有所图谋。美好的东西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你这样的女子或许该远离尘世，若你愿意从此不问红尘，我可以派人送你回荀家，那里自然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若你不愿从此隐世，你也可以选择跟着我。”

    沈嘉曼对荀笑宴再次跪拜道：“我心甘情愿追随公子，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