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王朝——百鬼之森（二）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伊西斯一眼，她在空中也给了我相应的回应。难道百鬼本不存在只是人们心中的幻像？那我们心中本无此像却仍见得又是为何呢？
顺着妖睛草尾巴的指引，我们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隐隐有水声传来。
一条宽阔的杏拦住了去路，这更坚定了我们的怀疑了。因为白天从外面开来，这钵盂之山上并不见如此宽阔的河流。
一只奇怪的生物从山上狂奔而下，径直跃入河边的草丛中。仓皇地左顾右盼着。
我们隔河而望，正好能看见那怪物的样貌，它约莫七八岁小儿的身形，皮肤呈青棕色，像老树皮一般地布满了褶皱和突起，应是相当硬实。而且那些突起里面还不时渗出有蓝色光泽的液体，不消说，自是剧毒无比了。
它的耳朵很尖，口鼻突出，像是老鼠，又像是山鸡。眼窝很深，乌溜溜的眼珠嘀嘀咕咕地转着，一看就是狡邪非常。它的四肢极为纤瘦，比竹竿还细，指爪却极长，带有弯钩，在山路间疾走有登山鞋的功效，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山间松软的泥土。
怪物四望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便开始伸起拦腰来。随着怪物身体的一张一曲，突然金光四射，怪物像是要破茧而出一般。
“这是山童，现在是仲春时节，山童正要变为河童。传闻目睹河童变成山童，或山童变为河童的变化过程的人会遭遇大灾难，轻则染上重病，重则因无法治疗而丧命呢！”伊西斯说得毛骨悚然，可只有泷一人害怕地捂起了眼睛。而我们，包括她自己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山童的变化过程。
一个肥嘟嘟的年龄相仿的小儿从山童干瘦的皮囊里挣脱出来，它的头脸像肥肥的鲶鱼，嘴巴很阔，眼睛突出，耳朵却隐藏不见了。因为过于肥胖，它的头和身躯是连成一体的，胖胖的脖子，布满了蓬松的赘肉，下巴有四五层之多。但是最特别的地方是它的头顶有一蓬莲叶，像是小帽子一般顶在头上。
胖胖的手脚上，手指和脚趾是连在一起的，连接指爪的薄薄的肉是蹼。它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像癞蛤蟆般看起来粗糙实则光滑无比，但上面仍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印记，那些深色的印记就是山童身上渗出毒液的突起，因为腺体里分泌的剧毒粘液将皮肤变成了更深的颜色。而且这些腺体并没有因为变身而停止放毒。
“恶心！恶心！有毒！有毒（花好难受！”我头上的魔睛花突然聒噪起来。
不好，真的有毒！！
……
这毒应该是那山童变身之时，将原先的皮肤撑破，那些积存于皮肤上的毒液凝块瞬间在空气中爆裂开来。毒液之雾无色无味，很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已深，所以才染豺不治。想不到这好事之举竟让我们在不经意间中此邪毒，这可如何是好？
“施毒之人自有解毒之法，我们将那河童拿来审问便是。”红柳说罢，便牵着泷向河边奔去。
伊西斯也深以为然，振翅疾飞向山童刚刚变身的草丛杀去。
我的脚力自是赶不上那天生怪力的两人，若是顺当，我还未赶至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急于追赶，只是一般缓步下山，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伊西斯跟河童已经交上手了，河童新生的身躯尚不善水，只能在河边草丛中勉力与伊西斯的空袭抗衡。不多时，身已数创。但我们的目的是要活捉河童，所以伊西斯攻击虽猛，却不致命。
“千万不能让河童入水，它头顶的莲叶盏盛满水便会有无尽的力量，再想捉它就难了！”伊西斯嘴上提醒着，受伤也毫不示弱。
河童连声发出数声哀鸣，紧接着，对面的山林里剧烈地骚动起来。
……
我刚想提醒他们小心山林之中，可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伊西斯在正面佯攻，红柳在背后突袭已经擒住了河童小怪。可是突然从山中冲出一只独脚怪物，以迅雷之势将河童从红柳的束缚中拍走。河童在空中打了个滚，将要落于水中。伊西斯收起翅膀急速掠下，在水面上十几公分之处，又将河童擒住。
我刚想长出一气，可剧情并未因此终结。幽暗的河水中不知何处跃起一条巨大的怪鱼来，它的背上是青灰色的硬甲，腹下有密密麻麻的一排钢爪，满嘴锋利却参差不齐的钢牙，面目可憎。
“呯”地一声巨响，它用尽最大地气力在半空中将伊西斯顶开，河童小怪再次被甩了出去。
伊西斯一个回转，再次追击河童小怪，那大鱼也在落水之后迅速调整身形，向河童小怪被抛出的地方急游而去。
双方又是在空中交集，这次伊西斯生了个心眼，背身护住了河童小怪，可未料那大鱼竟在空中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我们诧异间，又是“呯”地一声巨响，大鱼又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与伊西斯正面相交。双方撞得满怀间，大鱼伸出腹下数十个钩爪，硬生生将河童小怪从伊西斯的手里夺了出来。
……
而另一边，红柳跟单腿怪物激战正酣。
虽然那怪物只有一条腿，但在林间山地的行动却迅捷异常，屡屡凭借速度将将躲过红柳的暴击。
这样看来，那河童小怪似乎是这单腿怪和大鱼的主人，否则它们不会明知战力差距极大的情况下还这样拼死相敌。
可我距离事发地点实在太远，即便有心也无力支援。若是那河童入水，想必更难以擒获了吧，那我们身上的毒又要怎么解呢？这看似轻松的百鬼之森竟然有这样的大危机。
我一边飞奔下山，一边惶恐地等待着扑通入水的声音，可奔了许久也未曾听到。
是泷！
原来是泷，在关键时刻以锁链技捕缚了河童小怪。
不多时，单腿怪物和丑陋大鱼也分别被红柳和伊西斯捉拿。一并捆缚在河边的高岸上。
……
“既然被你们捉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肥嘟嘟的河童小怪虽然被紧缚着跪在地上，但话语之中却没有一丝丝肯于乖乖就范的意思。这些日子学的扶桑国语言虽然不精，但凭我的天资，却也能从能听得懂的词汇里大致理解对方说话的意思。
“我们并不是想侮辱你，只要你告诉我们解除河童之毒的方法，我们便放了你。当然，还有你的仆从山精和水虎。”
原来那个单腿怪物叫山精，那条丑陋大鱼叫水虎啊！
“什么解毒？我怎么知道怎么解？”河童又继续大声叫嚷，但它的喊叫里能明显听出虚张声势的意味。
“你真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可是听说中了河童的毒之后只要吃了河童肉就能解毒了！”伊西斯也是一边故作认真地向河童小怪恫吓道，一边举起明晃晃的斩月刀比着河童小怪的右脚就要砍去。
“不会真的要吃它吧！”泷紧张地叫了起来，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不想看到眼前血肉横飞的惨剧，也不知道这位女忍者有没有杀过人，身为猎魔人的她竟似这般心慈手软。
随着伊西斯的斩月刀落下，山精和水虎也都痛苦地闭起了双眼。
“不不，慢慢慢！”河童凄厉地叫了起来，“胞衣！胞衣！只要将胞衣磨成粉，和着我的一点血调开服下便能解毒了。”
伊西斯停下了斩月刀的运动轨迹，假装思考了片刻，又举刀欲劈：“我们又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吃了你比较放心！”
“是真的，是真的，我以百鬼榜上的名声作保，肯定是真的！”人一旦决心求死，自是百折不回。可一旦决心求生，那也是什么节操都顾不上的。妖怪也一样。
“姑且相信你这一回。”伊西斯说着，见到我正在过河，便要我顺道去方才山童变河童的河边草丛里取来河童褪去的外皮，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胞衣。
我们将胞衣研磨成粉，伊西斯用斩月刀将河童右脚的脚蹼割裂，放出少许血来调和胞衣粉。我们三人先后服下。
“可以放人了吧！”河童小怪见得我们服完了解药，眨着突出的大眼睛哀求般地向伊西斯乞怜。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这毒素有没有去除干净呢？”
“那需将我头顶的莲叶盏注满水，你们在其中看自己的影子，若是看得见影子便是没有中毒，影子越模糊便是中毒越深。”
伊西斯微微一笑，除去了河童的绑缚。
河童一脸羞愧，不敢抬头看伊西斯，只是低着头轻轻努涅道：“您怎么知道我在欺骗您呢？”
“因为河童童子本不是坏人呢！所以它骗人的时候心生愧疚，被我看见了。”伊西斯笑道，“你也是害怕我们解毒之后依然在找理由不肯放你，所以编出莲叶盏倒影的故事来。人与人之间本应互相信任的，我们偷窥了你的变身，又出手捉你是我们不对。”
伊西斯躬身向河童道了个歉，又蹲下身去，向肥嘟嘟的河童童子伸出了手。
河童抬起头将伊西斯看了又看，最后才双目放光地伸出手臂和伊西斯紧紧相握。
在两人互相建立信任的时候，红柳早就知趣地解开了山精和水虎的束缚。
……
信任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握手之后双方并未多言，河童带着水虎跃入了河水之中，山精则一条腿儿飞快地奔跑起来消失在山林里，我们则在岸边目送它们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