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琉璃宴（一）
“哪里来的丫鬟？怎这般……奇特？”在那长乐宫前厅的中央，一位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前来，身着红色长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莲花移步来到莫离面前，柔柔俯身，甩帕，“哪里来的婢子，这里是长乐宫，莫不是你走错了?罢了，趁母后还未到，你速速离开吧，否则我也救不了你……”说完，往莫离那黄不拉几的脸上蔑视地瞟了一眼，连忙厌恶的拿绢帕遮住眼睛，仿佛是什么不洁之物。随即恢复了那一贯的温和优雅之态。
“姐姐所说极是，那丫鬟也太煞风景了！而且那丫鬟身上有着刺鼻的恶臭！”说着转过头对着莫离厌恶地说道：“你速速离开，若不是鸾凰公主心善，你呀早就被抓起来送去辛者库了，真是不识好歹，俗不可耐。”说着，旁边一位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的佳丽，用手摸了摸那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用蒲扇掩住口鼻，仿佛十分恶臭！
“贱婢，鸾凰公主的话你听不见吗？这里岂是你这种低贱下流坯子可以参加的？还不滚出去！”一位眉眼普通、皮肤有些黝黑的妆容精致的女子，头上戴着金丝攒珠髻,绾着朝阳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恨不得把所有金贵的珠宝全都带在身上！叫嚣着开始要喊侍卫，真是好大气势！
“就是，就是，把她赶出去……”
“把她赶出去……”
“臭不可闻！……”
……
所有的女眷都开始掩住口鼻，厌恶地看着莫离，仿佛恨不得把她剥了皮！
莫离看着面前这些惺惺作态的矫情的女子，冷冷的笑了。吹雪刚要上前，莫离轻轻拉住吹雪的衣角，“吹雪，你莫要担心。”
说着，莫离整整衣裙，莲花移步，优雅地站到众人面前，天真地问道：“不知诸位姐姐在说哪位丫鬟？莫离可叫侍卫把她轰出去，以解诸位姐姐心头不愿。”
鸾凰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怔了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不置一言。
众人不明就里，那淡粉色衣裙的女子率先发声：“大胆婢女，居然恬不知耻！那丫鬟就是……”
“敢问这位姐姐，你怎知我就……”
莫离话还没有说完，那皮肤略黑的女子不满地撇了撇嘴，“果真是贱婢，我们中何人是你姐姐？竟敢冒充皇亲，其罪该诛!来人，拖下去……”
莫离依旧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我乃皇上第六女，名为莫离。何来冒充皇亲一说？还不知，姐姐是哪位？”
“我怎么没听说过父皇还有什么第六女？我乃皇上第四女，姝苒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姝苒不屑地瞟了一眼莫离，眼中极尽厌恶。
“哦，原来是张婕妤的女儿，那妹妹就不向你行礼了，毕竟你母妃位分……”莫离对她，不屑一顾！
“你！你！你居然敢嘲弄我母妃！翠竹，给我掌嘴！”姝苒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面目一下变得狰狞，这么多年她用尽一切手段掩饰，珠翠环绕极尽奢华，却被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一语道破，是可忍孰不可忍！
“姝苒，切勿动怒。这里可是长乐宫，皇后寝宫，任何人不得放肆，莫要忘记本分才好。”鸾凤在一旁静静地品着茶，不徐不疾地说道，言语间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莫离看着那位媚艳华贵的女子，心中了然，想必那位就是嫡公主，皇后之女。
“姝苒，莫离确实是皇上第六女，想来你不知道也属正常！莫离妹妹常年禁足于流觞亭，父皇忙于国事，妹妹至今也未得封号，大家不知者不为罪！况且，莫离妹妹的母妃乃是已故贞靖皇贵妃 ，虽是罪臣之后，可也……，姝苒怎可对妹妹动手呢？”鸾凰那温和的笑容宛若春风般飘荡，仿佛真的是一个亲和的姐姐。
莫离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鸾凰，皇后之女，第一位未出嫁便拥有封地、守邑深得皇上喜爱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她已经成功地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此人十分棘手。
“罪臣之后，有何颜面与我座谈尊卑，简直不知廉耻！”姝苒气极了，面容有些扭曲，她生平最恨有人议论她母亲的低微，并以此来讽刺她！别人也就罢了，而她，区区一个罪臣之后、禁足的贱人所生的孽种，凭什么来嘲讽她！姝苒愈来愈愤懑，扬起手重重地向莫离脸上拍去，莫离自从开始修行汲取月华之时，五感就特别敏锐，但是依旧没有躲开那一掌，“啪”！莫离的左脸有了清晰的五个指印，左脸红彤彤的，开始肿了起来！身子一歪，倒在吹雪怀里。
吹雪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们居然敢动手！“姝苒公主，你凭什么打我家公主？”一遍心痛地看着莫离那肿胀的左脸！
“凭什么？就凭我是父皇亲封的淳孝公主，而她只是一个样在冷宫的贱种！我就打她，如何 !”姝苒不以为意，那黝黑的脸庞上有了一丝丝凯旋的微笑，不屑，痛快！
莫离眼神愈发冰冷，从吹雪还中挣脱，平静地看着那得意洋洋地淳孝公主，那琥珀色的眼眸散发出摄人的眸光，莫离飞快地抬起手，姝苒一惊，莫离的手拍在她的肩上，缓缓说道：“我现在不会打你。这一巴掌，我会连本带利地收回来！”我岂会让你还得那么轻松！
姝苒气得满脸通红，可是莫离那慑人的眼眸，冰冷的气息居然让她感到了一丝害怕，居然是，害怕！
“还有，我是皇上第六女，我母妃是长眠于皇陵的贞靖皇贵妃，我外祖在林州，虽糟贬斥，但仍感念君恩，皇上都不追究了，莫不是淳孝公主觉得皇上所决不公允，质疑皇上决断？我虽没有封号，可我依旧被赐名为‘莫离’，我姓苏，证明，我是皇室中人。而你，不仅辱我母妃，污我身份，而身为淳孝公主的你居然视皇家宗嗣为儿戏，侮辱我‘贱种’，且悖议当今圣上有损圣听，侮辱皇嗣，损皇上明德，莫不是尔以为皇上圣德有亏、耳目污浊!此乃大不敬，罪同谋逆！”
姝苒心中有些颤栗，更加被莫离的气势所怖，失声惊呼：“我，…我,…我没有，我没说父皇，我……!”向着亭中那个淡漠的人儿望了一眼：“皇姐，我没有！我没有，都是那个贱……莫离胡言，他冤枉我！”
鸾凰，那淡漠的笑容有一丝戏谑，她没想到那个莫离，居然还有些脑子，起码知道在这皇宫之中什么是最不得玷污的！起码，她还值得她出手，否则，就无趣极了。
“莫离妹妹，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计较。姝苒每次都是口不对心，心直口快，但骨子里也是良善之人。姝苒还不给莫离妹妹赔个不是！若是因这点小事闹到皇上那里去，岂不是丢了皇家颜面，白惹父皇生气！”鸾凰眉眼弯弯，温和的微笑挂在嘴角，仿佛他就是那温婉端庄的闺秀！
众人不禁感叹，鸾凰公主不愧为邬灵国第一才女，连气质都颇有皇家风范!
莫离眸光又冷了几分，她与鸾凰公主四目相接，看得出那眸光中深埋的不屑、虚假还有那一丝丝得意！她才是今天众人中的操纵者，若无她授意，谁敢在长乐宫放肆！莫离自嘲，鸾凰公主分明是在颠倒黑白，姝苒若为良善，那我岂不是恶毒？淡淡几句就将后果挑明，‘白惹父皇生气’，果然第一才女不是浪得虚名！
“姐姐何出此言？莫离不明白。莫离从未怪罪，只是莫离不忍有人侮辱仙逝的母妃与……父皇！莫离……”莫离挣扎了许久才喊出那俩个字!
莫离那落寞的表情令众人开始悲切。
“皇姐，我，我没有！”姝苒在一旁急着辩解！
鸾凰眉头一皱，正与说些什么，突然一阵清脆威严地声音传入耳中：“今天，本宫的长乐宫好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