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琉璃宴（二）
清脆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鸾凰嘴角微笑更深了几分，忽而娇嗔一声，“母后！”众人转身，望着那徐徐而来的明黄的身影和华丽的仪仗，眼神复杂却又欣喜。莫离转身，她确实也想见见那位德艺双馨的萧皇后。明皇的仪仗从正殿缓缓走来，坐在轿辇上那噙着淡淡笑意，不怒自威的自然就是萧淑媛，萧皇后！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九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正红色的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盘凤褂,下着牡丹百褶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保养得宜，皮肤白皙，岁月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怪不得当年艳冠后宫，但除一人尔。萧皇后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本宫确实是老了，看着你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萧皇后不禁感慨。
“母后母仪天下，风韵绰约，到是我们自愧不如呢！”鸾凰走到皇后身边，亲昵的打趣着。
“媖儿，你愈来愈会打趣本宫了。”萧皇后眉眼弯弯，眼神悄然停在莫离身上，久久没有离去。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琉璃盛宴，是诸位的佳节，莫要太过拘束，随意一些。大家都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隆恩。”
莫离随着鸾凰自若地坐在了鸾凰的对席，姝苒、妤摇的上席!姝苒咬得牙齿咯咯响，迫于莫离之前的种种，姝苒不敢再生事端。倒是那位说莫离身上有恶臭的身着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的女子，嫌恶地看了莫离一眼，自然而然地与莫离隔开了席位，恐避之不及。
“妤摇，你……”
“姝苒，你给我闭嘴！”妤摇拉着姝苒在远处坐下。
莫离看着做作的两人，淡淡笑笑，无妨无妨，一人倒也闲适，一人倒也自在。
“妤摇，今天为何离本宫如此之远?”萧皇后望着面色委屈的妤摇问道。
“母后，妤摇……妤摇自知身份低微，怎能坐在那位莫离公主身边，妤摇的母妃不过区区一嫔妃，妤摇不敢越界。”说着用手帕委屈地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滴。
“这一流泪，本宫的心也颤抖了。媖儿，怎么一回事啊！”萧皇后看着鸾凰，嘴角似笑非笑。
“母后，那位就是莫离妹妹。”鸾凰似答非答，用手帕指了指莫离。
“莫离？这位丫头好面生，本宫从未见过！”萧皇后盯着坐在鸾凰身边的莫离，不经意地问着。
“回皇后娘娘，儿臣莫离，参见娘娘，恭祝皇后娘娘，青春永驻，万寿无疆。”莫离向皇后恭敬地行礼，
“你是？”
“回皇后娘娘，儿臣莫离，乃皇上第六女，禁足于流觞亭。”莫离耐着性子尽量简单的回答。
萧皇后看着莫离那姜黄色的面容，平淡无奇的五官，若不惊风的躯体，还有那惊人的“妆容”还有那满头叮咚的珠翠，着实有些失神。这，怎么可能是柔妃的女儿？怎么可能?
萧皇后觉得自己有些失神，随即满怀关切地问道：“你可是柔妃妹妹的孩子？”
“回娘娘，是。”
“你和你娘，有些…有些…”
“儿臣自幼身子虚弱，大病未愈，病体残躯让娘娘担心了。”莫离看着皇后，心里不住冷笑。
“也是。柔妃妹妹，走得早，只剩你还……快到本宫跟前，让本宫好好看看你。”皇后那关切的表情溢于言表。
莫离缓缓走向皇后，看着那精明的神色，心中顿时了然。皇后不经意间把手搭在莫离的手腕上，双眼锐利地盯着莫离的脸，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莫离的脸颊，一脸慈爱。
莫离在那里安静地站着，心中不禁有些恶心。皇宫中人，虚伪到让人恶心。
莫离的那玩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那所谓“疼爱”她的母后无意地搭在她手腕上的手，嘴角轻轻一撇。自从生生承受那二十杖责之后，她的身体就仿佛在雨夜饱经暴雨摧残的花朵，摇摇欲坠……尤其是锁骨下方，总有着钻心的疼痛，每至十五，月圆之时，莫离的锁骨那片区域总会爆发出蚀骨般的疼痛！不过，哀莫大于心死，至少痛还能让她感觉得到活着。病体残躯，又无太医愿意医治，只有吹雪，故而久病成医，医书典籍莫离也研习不少，那区区诊脉之法她又怎能看不出？
萧皇后，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究竟知道什么？
莫离静静地看着萧皇后那迷惑不解却又急欲掩藏的神情，厌恶至极。还有萧皇后在莫离脸颊上“爱抚”的手，无非不是想看看莫离是否贴了人皮面具罢了，萧淑媛不仅是大将军萧定雄的女儿还是人称“五毒蛛”江陵子的徒弟，善毒，尤善蛊毒，医理更是不在话下，自古医毒乃一家。莫离静静地看着萧皇后，嘴角也愈发平缓。
“莫离，你母妃曾是本宫多年好友，怎奈红颜薄命，早早去了。每每想起，都令本宫痛心疾首！”萧皇后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微颤。
莫离不语。
众人唏嘘不已，更有人艳羡那个冷宫之女居然攀上皇后这棵大树。
“莫离，你身体自幼不好，可曾修习过内力？”皇后依旧关切不已。
莫离眼神幽深，晦暗不明，忽而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回皇后娘娘，并没有，只不过莫离身体虚弱，看到一些调养身体内息书籍总忍不住试试，不过，莫离着实没有天分，从未成功。”
皇后眼睛直直地盯着莫离，看到莫离神色自若，无丝毫不妥，萧皇后逐渐神色明朗，笑着说：“不急。你媖媓皇姐随江陵子前辈修习，已有小成，你有什么不懂尽可请教她。你皇姐定会好好教导你。”
莫离尚未回答，皇后接着说，“媖媓是鸾凰的闺名，鸾凰只是封号而已。”
娥皇女英，多么让人艳羡的字眼，众人都在感叹，皇上有多宠爱这个女儿才会把这样的字眼作为闺名。皇后的眼角掩盖不住的得意，她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就算承宠三千又如何？还不是，……她才是这后宫之主。萧皇后面色恢复往常的平静威严，淡淡的笑意一晃而过。
“妹妹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鸾凰那温和的语气一如以前。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可惜，莫离依旧禁足怕是……”
皇后的眼神略带忧伤地望着莫离，可惜爱莫能助。
“妹妹莫难过，以后有的是机会。”鸾凰那温和的双眸盈盈笑意地望着莫离，姊妹和睦之景令人神往。
莫离轻轻点头、回礼，便不再多话。
姝苒看着坐在旁边脸颊气得鼓鼓的妤摇，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了，各位都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琉璃宴正式开始吧！”萧皇后端坐上座，举杯示意。
“儿臣（臣女）尊旨，恭祝皇后娘娘贵体康健，福寿绵延。”
“平身。”
“谢皇后娘娘。”
“各位入座吧。”
“不过媖儿，适才所为何事你们姐妹在好生热闹，说与本宫听听。”萧皇后依旧笑容温和，望着众人依旧婉如春风，只不过在妤彝姝苒那里多停留了一秒。
莫离嘴角冷意更甚。
“这，儿臣觉得原是姐妹之间的小事，莫不能因一点摩擦就破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所以……”鸾凰一副痛心的样子望着莫离，好似莫离的言行有多伤人心。
妤摇走上前来，给皇后娘娘行了礼，恨恨地看了一眼莫离：“母后，皇姐，不是我们多事，只是有人别有用心。”说完回头看了姝苒一眼。
“妤摇，都是姐妹，……”鸾凰在一旁不忍心地提醒着。
“皇姐，你当她是姐妹，可人家未必。人家可是高贵的贞靖皇贵妃之女呢，而我只是区区一个嫔妃之女，怎配和人家互称姊妹？”
姝苒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姝苒亦走上前去说道：“贞靖皇贵妃又如何？能大得过皇后吗！”
众人噤声，因为她们虽然不知，但知道这个一直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自古以来从未有那个嫔妃有过谥号，除了柔妃，况且是以皇后之礼下葬！而且据说，柔妃当年宠冠六宫，艳绝天下，皇上恨不得将这世间一切美好都给她，只要柔妃愿意，这皇后之位都是她的，可惜、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这恐怕也是皇后内心的最痛的一根刺。
姝苒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皇后端起茶托的手有过轻微的颤抖之后，眼神犀利地望着莫离，依旧平静地问：“莫离，你可有话要说？”
“莫离无话可说。”莫离斟上一杯茶，缓缓端起，一切都不在意。
“母后，她默认了。”姝苒、妤摇急切地说道。
皇后狠狠瞪了一眼姝苒，姝苒有些害怕，便不再言语。
“莫离，她们说的可是真的？”皇后依旧询问道。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她们辱没皇上、母妃在先，莫离只不过为了维护皇家尊严、皇上颜面才不得已得罪两位姐姐。”
“哦？”皇后看了一眼鸾凰，看见鸾凰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都是天家姐妹，难免有些矛盾，就这样过去吧！姝苒、妤摇再不可这般胡闹！”说着端着茶托，笑意盈盈:“姐妹之间，一笑泯恩仇，姝苒、妤摇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莫离，你看这样可好？”
“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莫离果真有当年柔妃的风范。妤摇、姝苒，你们好生学着些。”向皇后心中满意极了，你的女儿比你识时务多了 。
“这琉璃宴想必各位都知道规矩，向来每年琉璃宴的摘得头筹的闺秀自然获得我邬灵国第一才女的称号！而且可向本宫提一个要求或者要求修炼心法、药材、封号……均可。”
各位名门小姐跃跃欲试，要知道那“邬灵国第一才女”的名号不知可以吸引多少求亲者，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机会。还有那彩头，任一个都让人艳羡不已。那鸾凰公主就是上一届琉璃宴的头筹，据说求亲的使者、仰慕公主的人都可以从皇城排到北冥了，还让江陵子了前辈收作弟子，这可是无上荣耀啊！
众小姐眼神晶亮，急等着皇后说下面的规则。
“因为鸾凰上一届的头筹，这次鸾凰决定便不再参加吧机会留给各位妹妹。”
鸾凰话一说完，所有的女眷便沸腾了！
镇国将军府小姐萧蔷，斜睨了一眼沸腾的人群，哼了一声，“就算我表姐不参加，你们难道认为自己就会有机会吗？不自量力。”
“……”
众人看着那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镇国将军府小姐萧蔷，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现在的邬灵国三大家族除了李家被贬流放外省、永世不得为官外，剩下的镇国大将军一脉萧家不仅手握兵权、其女儿为当朝皇后，萧家盛极一时，权势滔天。唯能与其抗衡的便是定国侯一脉林家。林家随开国皇帝一起打下这江山，和李家均是开国元勋，然林家祖辈不喜官场，祖辈皆为闲职，却颇得历朝皇帝厚爱，恩荫三千，是邬灵国唯一的异姓诸侯。并且皇帝直属的御林军均由林家统帅，由此可见一斑。
世家小姐虽有不满，但也隐忍不发，毕竟家父同朝为官这些利弊还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