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第十三章 故人
莫离轻轻舒了口气，倚靠在软榻上，执起吹雪刚刚斟好的云雾茶，一饮而尽。神色依旧岿然不动，只是眉宇间却氤氲着淡淡的惆怅与落寞。
莫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茶盏上细微的纹路，朱唇轻抿，眉头微蹙，这别无二致的茶叶，为何今日却如此的苦涩？
遗失的甘甜，再无法找寻。落寞的身影，即使承载着那满襟的忧伤，又有何妨？无谓便无畏，然而无谓，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所哀婉的也不过是画薄岁月，匿迹于静美红尘的故事。今后的路太过凶险，所以请让我一个人走。我已经堕入黑暗，而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有一个干净的将来。
要恨，就恨吧，恨的时间很短，而你们的人生还很长。
莫离执起茶盏，将那抹苦涩生生咽下。
冥珈安静地依偎在莫离肩头，轻轻地蹭着莫离那雪白的脖颈。
莫离回首，看着依偎在她肩头的冥珈，沉思良久，正欲开口，却被冥珈抢先。
“我虽然很喜欢听说书先生说书，但我绝不会离开你。你别想甩掉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之间可是有血契的，若你死了，我又岂会独活？小阿离，莫想要丢下我，我可没有吹雪那么好骗。”冥珈一脸义愤，死死地抓住莫离的衣袂，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莫离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只死心眼的鸟儿，沉默半晌，道：“冥珈，我不是什么好人。”
“嗯，我也不是什么好鸟。”冥珈理直气壮的看着莫离，一脸的大义凛然。
“我会杀很多人，也会有很多人来杀我，我的结局注定是黑暗和死亡，而你……”莫离还未说完，就被冥珈打断。
“我会帮你。你要杀谁，我便杀谁，谁要杀你，我便杀谁。欲杀你，先杀我。”冥珈放大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魔力，坚定而不动摇。
“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都会牺牲掉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谁。”莫离看着冥珈，神色愈发严肃。
“我愿意。”冥珈也愈发认真地答道。
“而我不愿。”莫离不再望向冥珈，她心意已决。
“前面是一个集市，人口不多，但胜在民风质朴，对灵兽之类的有天然的敬畏。加之附近有一座钟灵毓秀的山脉，很适合鸟类生存，又没有什么天敌，很适合你。茶馆很多，说书先生亦有不少。他日，待我找到解除你体内血蛊的方法，我自会前来找你。在此之前，你就呆在这里，安心的修炼。”
“若小爷我偏不呢!”冥珈气的羽毛全都竖起来，第一次，莫离看到如此气愤的冥珈。
“那些糕点、宝石珍玩全都留给你，还有……”
“小爷偏不！就不！死都不！”冥珈跳到莫离眼前，逼迫莫离正视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
“我意已决。”莫离直视冥珈的眼睛，也不再闪躲。
“我不！小阿离，你不要忘了，我可以读懂你的内心，我与你早已心意相通，即使你刻意隐藏或者用什么法术掩盖，我依旧能知道，我与你之间早已融为一体。冥珈的羽毛一根一根全部竖起来，就连脖颈间那几根心羽也一晃一晃的。
“你……”莫离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冥珈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莫离不再说什么，掀起车帘，望向窗外。
冥珈看着莫离不再理它，用翅膀托着小脑袋好好想了一会儿。一脸讨好乖巧的走到莫离面前，将它藏着的糕点、珍宝堆放到莫离面前：“小阿离，这些全都给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一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样子，金色的眼眸晶亮晶亮的，豆大的泪滴缓缓地滚落到莫离的手掌心。
莫离手握成拳，然而内心的挣扎却再也掩盖不住，内心最软的地方攻陷了。
“小阿离，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当年娘亲就是这般扔下我，你也要扔下我吗？小阿离，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再一个人经历漫长的等待，我怕，我真的怕。”冥珈的泪滴由晶莹的透明色慢慢变红，犹如鲜血一般，滚落在莫离的掌心。
莫离望着掌心那血泪，咬了咬唇，但望着冥珈那澄澈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忍，道：“随你。”
冥珈破涕为笑，使劲的张开耳朵：“小阿离，你可不许反悔。”
“……”莫离不再说话，抬起手擦干了冥珈眼角的泪滴，“你哭的样子很丑的，以后不许再哭！”
冥珈用力的点点头，使劲地在莫离怀里蹭。只要有你在，我绝不会再哭。
马车内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咔嚓咔嚓”的声音和莫离均匀的呼吸声。冥珈一口便吃掉半碟板栗酥，不时地咂咂嘴，望着莫离那恬静的睡颜，安心的享用着莫离给它的美食。
“主上，天宝大人就在那辆马车之上。”
“允昃，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漆黑如墨的发丝，垂在额前，冰冷却又魅惑的眼眸，紧紧地望着那辆不断移动的马车。冷毅的脸颊上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但眼底依旧是冰霜般的寒冷。
“狠辣。”
“他很聪明。”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愈发得明显，“他到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他眼前浮现出莫离那瘦弱单薄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属下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嘴角的笑意渐渐被冰冷所取代，就像他袖口上那朵妖冶的西番莲，诡谲而魅惑。
“是。”
紫袍男子挥挥手，允昃在此也消失在视线中。
“李莫。李家。有点意思。”心思缜密，诡谲善谋的人，他见过不少，但向他这般果决，能断尾求生的人却并不多见。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执棋之人，同时也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不是吗？
望着莫离渐渐远去的马车，邪魅冷漠的笑容缓缓舒展开来。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故人，一个轻易就把他万于股掌之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