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谈条件
吃过晚饭，暮影送顾修然下楼，屋里就只剩下张沁芸和暮臣峰两个人。客厅里，电视播着暮臣峰每晚必看的新闻，他也顾不上看，揪着正在收拾厨房的张沁芸问：“今晚的菜怎么回事，特别是那盘土豆丝？”刚才一上饭桌他就发现了，六菜一汤，竟是一点辣都没有。
“你女儿的意思。”张沁芸笑道，原来自己先前看中的人，暮影早就认识，这情况，简直不能更好了。
听了张沁芸的话，暮臣峰也是一愣，竟一时说不上话来。
“能这么了解他的饮食习惯，怎么看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不是？”张沁芸反问暮臣峰，想着傍晚时候暮影说顾修然口味清淡时的神情，自然而随意，张沁芸喜笑眉开。
“顾修然是好的，但你难道就不觉得他面熟？” 暮臣峰心中喜忧参半。
张沁芸想起在楼梯口初见时，顾修然确实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真是老糊涂了。苏辰俊，你不觉他的眉目间有几分像苏辰俊？”暮臣峰叹道。“我怕咋们女儿并没有真正将苏家小子放下啊。”
被暮臣峰一点拨，张沁芸瞬间就垮了脸，这愁比从前更甚了。
花坛边的路灯昏黄，这个时节，绕灯的飞虫也比夏天时少了不少，四周静逸，顾修然与暮影并肩走着，竟连脚步声音都清晰可闻。
“对不起。”沉默许久，暮影率先开了口。
“对不起什么？”
“我爸妈好像误会了……”暮影有些难以启齿。
顾修然笑笑，“没什么，我倒是要谢谢你，这么热闹的家庭晚餐，我已经许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了。”
暮影大概清楚顾修然说这话的原因，眼见他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落寞，不由安慰道：“你妈妈应该很疼你的，她大概是不善于表达。”
“我知道。”从前在拓新时候的顾修然是不理解的，但暮影骂醒了他，事实也证明，他的每一项决定，林徽雅都尊重。大到蓦然的运作，她放手让程允墨和他瞎干，小到公寓里冰箱的存粮，她定期去整理补足……只是，那个家却不像家，终究有些冰冷。
“嗯。”暮影点了点头，又暗恼自己，这是他的家事，与她何干？两人各怀心事，转了个弯，到了停车的地方，顾修然站住了脚。“在酒吧驻唱的事，叔叔阿姨知道吗？”顾修然忽而说。
许是没想到顾修然话题转得如此快，又或者是被吓住了，暮影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不知道吧。”顾修然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以暮臣峰的个性，如若知道，这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太平了。
她抬眸看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其他的可能性。
“你放心，我不会说。”顾修然眼见她神情有了几分松懈，接着道：“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
暮影刚放松的心忽的又紧了几分，她觉得自己太过天真，顾修然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还用问？”
“可如果你非要我说，你听到的只能是假话。”
顾修然皱了皱眉，显然对方的回答让他不甚满意，“可我爱听真话，我想叔叔阿姨也是。”
“你……”无耻，暮影强忍下骂人的冲动，在顾修然面前她总是很难心平气和。
“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顾修然本也不指望她能对他坦白，此刻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抛装引玉。
暮影一听还有转还的余地，立马接了话，“条件？”
目的达到，他满意地接了话，“对我言听计从。”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来回伪装自己是很辛苦的……”他挑眉看她，微微笑开：“若功亏一篑，我也会觉得可惜。”
“卑鄙！”暮影别开头去，顾修然得意的笑，此刻看来真得分外刺眼。
“接着。”临上车前，顾修然将暮影的车钥匙还给了她，“你的车子还在山上。”他道。
第二天早上，暮影醒得很早，她躺在床上听见外头第二声关门声响起，这才起了床。她盘算着去陵园取了车，便回去上班，源城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爸妈好了。暮影不敢去细想此刻教师公寓里关于她的流言传到了哪个阶段，有没有传到定了婚期？她光是想想爸妈一路从外头招呼回来，就觉得够呛。
暮影开了房门，先是将家里扫视了一圈，如料想的那般，老妈去了菜市场，老爸去外头写生了。暮影折身回房间取了笔，将昨晚同顾修然回来遇到徐阿姨的事写在纸上，压在餐桌的花瓶下，而后快速洗漱一番，出了家门。
境天陵园，三区F12，林影与孩子的长眠之所。出事的时候，林影腹中的胎儿早已成型，是个男孩子。暮影心急，早早就买好了带着铃铛的金镯子给孩子做见面礼，为给孩子取个顺口的小名而大翻字典……
石碑上的林影依旧笑颜如花，暮影在墓前侧坐下来，看着远处一片盈盈水光，仿佛林影就在身侧，此时不过并肩看风景罢了。
“我前天在你这喝酒是不是糗大了？”她说着自嘲一笑，“我都不许你再喝酒了，却跑来你这里喝，你一定眼红了，是不是？”
“林影，我又见到顾修然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见到他了？他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你说的对，亏心事还是少做些，不然也不会在他面前弱上一节。”
良久之后，她忽而又说，“林影，生日快乐。”
事实上，这一天不是林影的生日，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说，她本是想带个好消息给林影当生日礼物的，却提早带了坏消息来，失了这样的好机会，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山风微凉，偶有一两只鸟儿飞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美术馆里，程允墨正在施工现场巡场，楚玄带了一份文件来寻他。文件薄薄一叠，正是那起小纠纷案的结案资料，只等程允墨签个字，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楚玄坐在一楼的休息区里，边回着手机消息，边等程允墨。休息区并没有什么人，二楼和三楼都在“叩叩”作响地装修着，这休息区也算名存实亡了。
等了不到五分钟，程允墨便来了，瞧见楚玄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内容，有些哭笑不得，“你就为这个特意跑一趟？”他猜想，楚玄不会是又看上这美术馆里的哪个女职员吧？
“我服务这么周到，程先生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楚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也不会承认他在这里忍受噪音的污染，是为了等财务科赵主任的漂亮女助理下班。
两人说话的空档，安颖从美术馆二楼下来，堆积如山的档案资料，她端在手中，竟有些摇椅晃。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竟是没瞧见不远处站着的楚玄。
“听说你是总监，怎么也不给你配个助手？”安颖还未看清来人，手上的资料就被来人拿走了大半。
休息区里，程允墨不禁抚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他回身执起笔，翻开楚玄带来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台阶上，安颖皱眉瞧着楚玄，只字不答。
楚玄心道：女人中，能这么讨厌我的，你大概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你朋友的事，你不打算谢谢我？”他问。
“谢谢。”安颖抱着剩余的小半截资料下了台阶，对着楚玄就是深深的一鞠躬，态度真诚得叫楚玄找不出错处。
“资料要搬到后头的档案室，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你还是还给我吧。”安颖理了理手中剩余的资料，重新在手上堆好，接着道。
“我送你到门口。”安颖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资料压过的地方红成一片，他索性将安颖手中剩余的资料全都拿了过来，“带路吧。”
安颖很意外，楚玄居然没有过多纠缠，倒是手中忽然空了，双手不知该如何摆放，尴尬地指了方向道，“这边，请跟我来。”
两人到了档案室门口，楚玄将资料还到安颖手中，陡然一沉，安颖险些接不住。她进门前，楚玄在背后叫住了她，他说：“安颖，下次还是找个人帮你拿吧。”
“嗯。”安颖低声应着，这是时隔8年，他再次唤她的名字，她听着感觉陌生得紧。
楚玄并不了解安颖的个性，他不知道，安颖认为自己能完成的事，她不会去求人，即便是现在答应了。
楚玄回到休息区的时候，程允墨已经快速浏览完资料，并签好了字。他将资料一分为二，另一份由楚玄带走。
工作处理结束，程允墨又回到三楼去。此刻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楚玄正盘算着今晚的约会，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他雇的私人侦探的号码，他不由苦笑，“得，约会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