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知彼

    夜里九点钟，顾修然从源城回到公寓，他刚洗完澡，就接到了楚玄的电话，那风风火火的架势，好像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等待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顾修然找了份公文在客厅里看着，但翻了几页却看不进去，索性合上文件，去橱柜里取了2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回到客厅，开了酒，边喝着边等楚玄。

    “我跟你说，这故事的精彩程度绝对超乎你想象！”这是顾修然为楚玄开门后，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左手中，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早已被他弄得皱巴巴，估计赶过来的时候是极其匆忙的。顾修然接过纸袋，在玄关处就打开来，边走边看着。

    楚玄见客厅的茶几上，顾修然居然备了红酒等他来，简直要感动到哭泣，于是抢在顾修然前头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酒，轻晃了晃，道：“这酒不错。”

    “才2天。”顾修然说。

    “嫌太快？”楚玄挑眉。

    顾修然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很清楚：林影是林南松失而复得的女儿，三年前在酒吧里酗酒失足从楼梯上摔下而死，死时已有五个月身孕，据传其所怀的孩子，是本市权贵夏家独子夏懿轩的。而夏懿轩却又恰恰在三年前去了日本，其中关系不言而喻。再来就是林影和暮影。二人是多年福祸与共的好友，林影过世后，林南松就将暮影带在身边教导，不过几年时间，暮影从行为举止到神态作风，竟无一不像当年的林影，有传言林南松难掩失女之痛，于是又精雕细琢了个女儿出来，常年带在身边，却从来不介绍与外人认识，最是护得紧。

    “这叫林南松的人从前混过黑道，后来改邪归正，正紧从商了。对了，他同白凡也有来往，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楚玄知道顾修然最是关心白家动向，因而不免又提醒到，“明天的晚宴，我看少不了林南松。”

    “故意的。”顾修然合上资料放回茶几上，又重新端起了酒杯。

    “什么故意的？”

    “你调查回来的这些消息，兴许是林南松故意放出来的。”顾修然手中的高脚酒杯里，红酒浅了大半，灯光穿透酒色，盈盈地迷人眼球。他看向楚玄，微勾的唇角显得志得意满，“若不是当年林南松和林影身边人说的，又有谁知道，暮影如今像林影？在你我眼中，暮影不过是转了性子而已。”

    “呵，这消息放得够故意。掩耳盗铃，他做给谁看？”

    “夏懿轩。”顾修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从源城带回来的文件还有一小叠堆在沙发上，他撇了一眼，已知无心再看，“继续查。”

    “还要？”楚玄难以置信，顾修然这是着了什么魔？

    “对。应该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你真是疯了。”酒吧再遇暮影，那个冷静自持的顾修然哪里去了？

    “我累了，你走得时候记得关灯。”顾修然说着兀自进了卧室。他没有开灯，而是直接坐在床沿上，想着明天的白氏晚宴，微微皱了眉头。

    如楚玄所料，白氏的晚宴，林南松亦在邀请之列，而林南松要做的，却不仅仅是参加晚宴那么简单了。

    晚上六点钟，正是这座城最繁忙的时候，车子在车道上走走停停，堵得人心慌，暮影坐在车子里，而不远处的景成大酒店已赫然立在眼前了。

    车子里沉默异常，暮影规规矩矩地坐着，脸上虽看不出任何神情，可肩部的线条却显得有些僵硬。

    “别太紧张。”林南松宽慰，“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夏懿轩也该心中有数，你就同平时一般，不必遮掩顾虑。”

    暮影点点头，仍是一言不发。

    “关于今晚的情况，你可都记下了？”

    “嗯。”暮影答着，而后拍了拍自己略显僵硬的脸颊，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然些。

    车子在酒店大门口处停稳，有侍者上前开门，暮影微微笑开，提起裙摆，下了车。

    虽然时间还早，但富丽堂皇的三楼宴会厅里，三三两两，人数刚好。暮影挽着林南松进场，引来不少人纷纷侧目，这其中必不可少的必须有他——夏懿轩。林南松几乎不曾带女伴参加过这种诚，加之身侧的林影妧媚动人，难免引人遐想。

    这是白家大小姐白姝的生日宴。林南松年轻时混迹黑道，而白凡，也就是白家家长，白姝的父亲，也不算干净，二人年轻时颇有些惺惺相惜，年少轻狂的事也干下不少，虽如今都金盆洗手了，但感情不浅。暮影呆在林南松身边也有三年，白凡这个人也是见过几面的，看着极为和善，却狡诈得很。白家为大小姐办的生日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南松事前就已听到风声，而且夏家人也在邀请之列，林南松和暮影少不得是要来凑凑热的。

    “南松啊，你终于舍得把影带出来了。”白凡见暮影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样盛装打扮下的暮影，看起来妧媚多娇不免叫人心动。他不知外头传言有几分真假，但林南松将她带在身边一不为染指，二不为继承家业，亲生女儿般宠着护着，倒确实叫别人看得糊涂。

    “我哪里是舍不得，她不爱这诚，我也就不强求。这次不过是想着姝儿与她一般大，可以做伴，你白凡也不是外人，就强压着来了。”林南松说着拍拍暮影的手，暮影会意，看着白凡身边始终不曾开口的白姝，伸手道：“你好！我是暮影。”

    白姝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妆容得宜，盘发优雅，身着黑色的晚礼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动人的曲线，精致的蕾丝带着几分雅致，长裙及地，落落大方，但刚刚行走间，那若隐若现的高开叉又无限引人遐想，“你好。”白姝礼貌回礼。

    暮影本就觉得林南松今晚为自己准备的衣服有些用力过猛，眼下白姝审视的目光，就让她极不舒服，“我的裙子怎么了吗？”

    “哦，不，很漂亮。”白姝收回自己停了在对方身上的目光，转而说到，“一直听父亲说，林伯伯身边的影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哦？白伯伯怎么说我的？”暮影转而询问白凡。“上次在白伯伯那放肆了，白伯伯该不会说了我什么坏话吧？”

    白凡笑笑，不置可否。他名下如今就只有一家夜店，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偏偏去那里闹事。不过是手下的人扰了她的雅兴，她倒好，一连打趴3个，场子乱成一团不说，亮了身份说是林南松的亲近之人，恩威并施的，倒有法子叫那些人恭恭敬敬称她一声暮小姐，这算起来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哪能，他是夸你都来不及呢。”白姝笑盈盈地接话道。

    “白凡啊，我看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吧。”引见完毕，林南松也该抓紧时间退场，为暮影腾出足够的时间。

    白凡看林南松的意思，是有意让白姝与暮影认识的，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给女儿使了个眼色，便随林南松走开了。

    “喝点什么？”白姝问，见暮影拿起一杯柳橙汁，显得有些惊讶，“果汁？”

    “怎么？”

    “哦，我以为你更喜欢喝酒才是。”不怪白姝惊讶，传闻中，这位暮小姐可和从前的林小姐一样，是喜酒之人啊。

    “平常是的，不过感冒刚好，不得不收敛点。”暮影说着尴尬一笑。林南松和白凡走开了，倒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得以缓解，说起话来随意不少。

    白姝点点头，“其实一年前我见过你。”

    “嗯？”

    “那晚我恰巧在夜店外看见你被周恒接走。”白姝的话说得含糊，与其说是单纯接走，不如说是看见两人在夜店外愉快的击掌庆祝更为合适。

    对于那天的事，暮影其实印象不深，林叔为她出的考题，说是白凡夜场里的兄弟，个个是练家子，她若能打倒3个，才算出师。而那天晚上，她也不过是硬着头皮做，紧张了一整晚，完成了也忘得差不多了。此刻听白姝这样说，看来也是看见了什么，于是也不打算隐瞒，“不瞒你说，那是林叔逼我的，也不是有心要去砸你家场子，只是合格了，林叔才肯放我随心所欲。”

    白姝了然一笑，“原来林伯伯把我们那当练兵场啊。这练场费得收点回来，不能叫便宜全让你们占了去。”

    “嗯，欢迎你来。”暮影笑答着，视线越过白姝瞧向大厅的另一侧，那个人看着像是在与别人交谈，可似乎更关注她们的动向。“你身后的那个人已经注视我们许久了。”

    白姝略一侧身，夏懿轩？她皱了皱眉，“本来这诚，我是喜欢的，但今天例外。”

    “怎么了？这生日宴你不满意？”

    “生日宴？我看着倒不像。”白姝显得有些厌恶。

    暮影会心一笑，白凡是想通过联姻彻底洗白更上一层楼，但看样子白大小姐并不乐意。

    “修然，这里。”转瞬之间，白姝的表情从厌恶变成了欢喜，她快步上前挽住刚从门口进来的顾修然，埋怨道：“我以为你不来了。”

    暮影冷眼看着顾修然，正装的他显得英挺不凡，她未料到顾修然会出现，四目相对间，她居然心虚得避开了去。

    “暮影，这是我的好朋友，顾修然。”白姝介绍道，语气里隐约含着雀跃的因子，他的到来，确实让她开心了。显然，如若要选择结婚的对象，白姝会更希望是眼前这位。

    “你好。”暮影说。很奇怪，他们总是以这种方式被重新介绍。

    “你好！”顾修然说着握了握暮影伸出的手，倒真像是初次见面。

    收回手，暮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顾修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看她垂眸后退了一步，温声道：“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了。”而后转身离开。

    这边的一切，站在不远处的夏懿轩都尽收眼底，他看暮影独自出了宴会厅，于是将酒杯放回侍者手中的托盘，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