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机
“我没事，王兄。”姜玉看着面前紧张的抚着她脸庞的王兄笑了笑，“不是我的血，是他的。是楚戈的。”
她切断绳索以后便转身离开，没过多久便遇见了到山上来找她的护卫。
回到宫中，本想回殿内梳洗一番再去找王兄。却没想到他早早就等在了殿内，瞧见她一身狼狈着急不已。
“楚戈的。你杀了他？”姜云望听此，面目一喜。
姜玉有些尴尬的挣脱了他的手，侧过身子不去看他。“没有，只是伤了他。我没能杀了他。”
姜云望只当她是怪罪自己没能杀了他，安慰道：“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恩。王兄，鲁国那边可有消息？”
良石在密室的时候告诉她，现如今鲁国是他们唯一的稻草。若是鲁国愿意出兵，那么他们姜国就有了生机。
只不过她没能救出良石，也不知良石现如今是死了还是在楚戈手上。
“还没有。我派出去的暗卫还未回来。”
姜玉有些忧心道：“王兄，你说鲁国会帮我们吗？”
“若我们姜国亡，那他们鲁国怕也是不远了。只要鲁王还在乎他的鲁国江山就绝不会这般坐视不管。”
“可是如今的鲁王沉迷酒色，不理政事。他还......”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吗？
“鲁王的确没有为君之智，但是这不代表他的臣子也都是榆木脑袋。”
姜云望拉着她坐到桌边，拿出怀中的手帕。倒了些水上去，给她擦拭着脸上已干的血迹。
姜玉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他擦着。
“楚戈也会派人去鲁国吧。”他们能想到的，楚戈也能想到。那他会不会早就和鲁王有所勾结？
“或许。”
......
“下雨了，王兄。”姜玉听着外面响起的稀稀拉拉的雨声。雨水打在屋檐上，然后滴落在窗台上，留下斑斑的水迹。
大雨过后，那些鲜血都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不留下痕迹吧。
“是啊，下雨了。你向来喜欢听细雨，也极爱下雨天。只不过怕雷声，所以幼时经常缠着我，母后，父......父王陪你。”提到姜王，他停顿了片刻，而后马上恢复过来。
姜玉慢慢走到窗台，伸出手去。雨一滴一滴的落在她手掌上，让她的不安的心随着冰凉的雨水变得平静起来。“可是母后不喜欢湿漉漉的天气，从没陪过我。父王政务繁忙也极少陪我。而王兄......你从小就要学很多东西，也只陪过我几回罢了。”
姜云望听此，笑了笑。轻轻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窗台的椅子上。“那我这次陪你如何？”
“好。”姜玉道，“等以后你做了姜王，就更没时间了。我得好好把握机会。”
“不会的，会有时间的。”
“王兄，你说父王在天上还好吗？”
......
姜云望愣了一下，看着她的侧脸，听着她口中怀念的语气。脑子里一下子想起那个严厉却又疼爱他们的男人。
他总是很忙。幼时他和玉儿都不理解，直到大了以后才知道他有多累，知道他背上肩负的是多么大的包袱。
他总是希望姜国变得更好，再好一点。他不希望辜负祖宗的期待，可是却让自己变得那么累。
若他不是个明君的话，会不会过得轻松一点。在他短短四十多年的岁月中，若是放肆一点，会不会开心一点。会不会惨死之前觉得没有白活，白累。因为他至少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王兄，王兄......”姜玉轻唤沉思的他。
他回过神来，看向漆黑的天色道：“会的，他会一直看着我们的。”
“我有点害怕......”姜玉喃喃道。她害怕父王怪罪他们没有保护好姜国，没有护好姜国子民。更害怕父王看见她的举动，怪她感情用事放走了楚戈。
她若是死了，下辈子怕是当不了父王的女儿了。
姜云望低头看着地上的水洼，一圈一圈晕开，不停歇着。他看见了水中的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道：“我打算这几日送你和母后出宫。”
姜玉并不觉得震惊或者出乎意料。因为这件事情她知道王兄是一定会提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未来的某一天。
她淡淡开口道：“去哪里？”
“先去临海城。那里离鲁国近。”
“那你呢？”
“等战事结束后，我会去找你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此事我绝不骗你。”
“可我不想走。母后更不会走的。”姜玉抬眼看着他，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想已经到了要离宫的时候吗？
“玉儿，我只是希望你们安全。我不希望看见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姜云望握紧了双手，内心涌上满满的无力感。
“若是没有你的庇佑，没有姜国的庇佑，你觉得我和母后在外能活多久。”姜玉轻问道。
“我会派人保护......”
“你能保证他们一辈子不叛主吗？若是他们为了荣华富贵把我和母后出卖了怎么办？若是我和母后被人欺辱了怎么办？若是我们瞧见姜国子民被人欺辱怎么办？我们要出头吗？还是保全自己当做不知？若是我们被楚人抓了怎么办？......”姜玉把自己内心所有的不安全部一次性吐露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姜楚开战以后表露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红着眼，看着他道：“我很害怕，王兄。我宁愿与姜国一起没了，也不想苟延残喘，寄人篱下的活着。我不想。”
姜云望何尝不知道灭国以后留下来的人会有多痛苦。
“我只是希望你和母后活着。”
“母后已经生不如死了。你要留我一人在人世间受苦吗？”姜玉的眼眶中含满了泪水，她害怕独自面对这一切。她就是懦弱，无能，她是真的害怕。
瞧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姜云望心疼不已的抱过她，道：“好。那我们就一起面对。”
“无论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是狼狈，痛苦，屈辱，重生还是安宁。既然我们是血脉至亲，我们就一起面对。”
“好。”姜云望低声应下。
“我很久没见过雨后的晴空，希望还能见到。”姜玉看着窗外顺着屋檐滴落的雨滴道。
“会的。我们一定能看见雨后的晴空，那一定很美。”
“恩。”
......
不过短短九日，楚国接连突破姜国几大防线，直逼云都而来。
云都也已经乱了。
它早已没了姜国第一大都往日的繁华，只剩下满目疮痍，接连闭上的店门和逃离的人们成为云都现如今最常见的样貌。
书兰陪公主出过一次宫，公主瞧见云都的乱象以后便直接回了宫。
不过这几日公主却出乎她意外的过得舒心，丝毫瞧不见大半个月前的郁郁不乐。只是每日每日的浇花休憩还有制香，像是感觉不到外面的动乱。
就连宫中之事也不在过问，而是随太后而去。
听婢女说太后偷偷从后宫内库里运走了很多的财宝到外家去。她同公主说，公主也只是笑笑不语。
她不知道公主究竟如何了，不过她想自己带来的消息应该会让公主开心一点，想到这儿，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公主。”书兰打开殿们便瞧见公主在为花儿浇水，转头看着她满头大汗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书兰，怎么了？”
她走进公主，带着笑意轻声道：“公主，鲁国愿意相帮了。”
“鲁国......什么。”姜玉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书兰的话，然后慢慢露出笑意。捡起刚刚因为惊讶而掉落的水瓢，看着书兰道：“你从哪里得知的？”
“是长生同奴婢说的。”
“太好了，太好了。鲁国愿意相帮，我......我......要去找王兄。”姜玉放下手上的水瓢，向殿门走去。
“公主，殿下现在正在议事。”
“对，对。我不能这个时候去打扰王兄。书兰，鲁国真的要相帮吗？”
“是真的，公主。是真的。”
最近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姜玉听见的好消息这是头一个。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姜玉简直压抑不住内心的欢愉，她想姜国转机来了，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公主，太子妃在殿外想要见你。”突然一婢女在外道。
“王嫂？让她进来。”王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
“王嫂，怎么了？”姜玉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有些不解。
曾长亭抓紧她放在桌上的手，哀求道：“你一定要帮我，玉儿。一定要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玉瞧见她这个样子慌了神，忙道：“到底怎么了，你先说说。”
“鲁国答应派兵，不过要求是要殿下娶鲁国公主为正妃。若是她为正妃，那我该如何自处呢？殿下定会休了我的。”曾长亭的眼泪打到了姜玉的手上，灼热的让她忍不住收回了手。
“阳灵还想嫁过来？”
“对，此次就是阳灵公主求鲁王。鲁王才勉强答应派兵的。”曾长亭拿出帕子捂住嘴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姜玉看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妃，从来没有逾矩，即使是皇祖母的外家却依然能让母后喜欢。她也是个很好的妻子，对待王兄从来都是温柔细语，耐心等待。她也是个很称职的王嫂，对她很好。
可是若是王兄不娶阳灵......
姜玉不敢开口，因为她没法帮她，也不敢帮她。
“玉儿......”
“王嫂，你先回去。待会我去找王兄谈谈，你放宽心，王兄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