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逃离
任家嫂子的厨房。
烟熏火燎间,楚戈靠在门外透着油烟可以看见楚青影在厨房里略显笨拙的身影。若是身旁没有任家嫂子的帮忙,恐怕她早就不知所措的跑了出来吧。
“放点油......咳咳咳。”任嫂子艰难说道。
“咳咳,这么多够不够。”楚青影拿出猪油凝成的膏,用灶台旁的大勺狠狠的挖了一大勺伸到任嫂子面前。
“等等,我先去开个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烟熏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窗边的任嫂子觉得自己总算是舒服一点了。
看着楚青影还傻傻的站在灶台旁,挥着手让楚戈离远一点。无奈的跑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勺子放下,拉着她就往外面走。“不行。我们出去歇一会。待会再进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任嫂子出去后,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喘着气休息。
而楚戈靠在厨房门口,笑意满满的看着蹲在地上咳嗽的楚青影。
“不准你笑我。”楚青影听见着他的笑意,抬头挑眉认真道。
只不过被烟熏红的像兔子一般的眼却惹人怜爱的很。
“我没有笑你。要不要我帮你。”楚戈走到她身旁道。
“是啊,你就让阿戈帮帮你,他做菜可比你好吃。”任嫂子也帮腔着。
楚青影就不明白了一个楚国军师怎么就会做菜,而且做得还是色香味俱全。这上天对他未免也太厚待了些。
“不行,我想自己做。”楚青影摇头,“你去前堂吧,你在这看着,我觉得......紧张。”她推着楚戈便往前堂走。
楚戈回头,“我就帮你做一两道菜,如何?”
“不用,我可以的。你好好等着就行了。你说过不逼我的。”
“......好,那我在前堂等你。”
楚青影见楚戈终于打消了帮他做菜的念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跑回后厨去,任嫂子戏谑的看着她,楚青影一脸茫然。
“哎,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趣的很,有趣的很。”任嫂子仰头感叹道。
“任嫂子,你别打趣我了。走走走,我们进去做菜吧。”
“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巴不得不进厨房,不沾浑水。你们啊,天天你做给我吃,我做给你吃的。还是年幼啊......”
楚青影带着无奈的笑跟在碎碎念的任嫂子后面。任嫂子瞧她也不说话,自觉没趣,也就不打趣她了。
“青影,你真打算做那些菜?”难道不觉得对你来说有些难吗?任嫂子心道。
“当然要。我都喊人下山去买那些配料,菜啊。”
“锅烧鸭,焖大虾,蜜汁金枣,龙眼凤肝,蜜汁梨球,凤尾金鱼,蒜苗火鸡排,烤花揽鳜鱼,杨梅虾球,酒香椒盐肘子,奶汤蒲菜,清汤柳叶燕菜。我真的觉得我们做的简单一点就行了,这些......”任嫂子苦口婆心的说道。
“这么一听是有些多了。那就做八道吧,图个吉利。”楚青影低头想了一会道。
“八道,要不六道,六六大顺也挺吉利的。”
“不行。”楚青影拒绝,“我都要走了,难道连八个菜都不做个村里人吃吗?这样岂不是让我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村里人不吃你做的菜或许会更开心点。“对对对,我任嫂子哪里会让你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那任嫂子我们开始吧。”
哎。无声的叹息。
“好好好,开始开始。”
......
“任嫂子,锅烧起来了,锅烧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盖子,盖子......”
“这鸭肉炒不熟啊,任嫂子。”
“加点水炖炖,多加点.......多了,多了.....”
“任嫂子,我的菜焦了,黑了......”
“火太大了,别闷着。”
......
任嫂子只觉得自己陪她做的一次饭,就像打了一场仗般。她突然都觉得自家那口独自做出来的饭,也显得可贵起来。
不过总算是做的差不多了。
“任嫂子,你能不能帮我打点冷水进来。我想把蜜汁金枣冰在井水里,应该会好吃点。”
“好。今天都听你的”任嫂子说着,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桶子离开了。
“谢谢任嫂子。”
楚青影见她离开,瞧不见踪影时。转身拿起放在角落中的筐,翻找着放在底下的绿油油的一坨看起来像是野菜的东西。拿着菜刀碾碎了成汁,抓起往每个菜里都放了一些。把灶台上收拾干净后,拿着筷子不停搅拌着。
“青影,快来搭把手。”任嫂子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喊着她。
“来了。”楚青影连忙放下手上的筷子迎上她。接过她手上的水桶。“麻烦你了。”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道:“你刚才在干嘛啊?”
“没干什么,就是尝了尝菜的味道。”
“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吃的。”楚青影笑道。
“那我也尝尝。”任嫂子说着就要拿起筷子。
楚青影猛然捉住她的手,有些急切道:“不行。”
“为什么?我帮你尝尝。”任嫂子一脸吃惊,不明白缘由。
“待会一起吧,任嫂子。”楚青影娇声道。
任嫂子轻笑出声,用筷子啪嗒一声敲了她的脑袋,“你这个孩子,还藏着。好好好,待会就待会。”
“快点吧,你的阿戈怕是要在前堂等急了。”
......
楚青影端着菜走出去,看见满满的村里人和侍卫都坐的好好的。
互相说着话,那些侍卫有些都和处的熟悉的村人一起坐着了。
一见任嫂子和楚青影端着菜出来了,那些村里的大娘就都跑去后堂去帮忙端菜出来了。
“噢噢噢噢......出来了,出来了。”而那些汉子则开始起哄着。
“等着一餐可真不容易。”李大娘笑道。
“我可是中午都没吃多少,就等着这餐呢。小青影,可别让大伯失望。”
“味道好香......”
“小青影长大了,连饭也做的这么有声有色,不错不错。”
楚青影有些羞敛,面对大家的打趣,就只是微微笑着端着菜。实在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也就说着:“多亏了任嫂子,多亏她帮我。要不然这顿饭也做不成。”
“哎呀,客气了哈。”任嫂子道。
做的菜虽少,但是量多。
桌子摆在空旷露天之处,所有人坐了有六桌。一桌八九人左右,桌上的菜也算是满满当当的。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入席了。
“今天这饭是我和青影做的,不管你们喜不喜欢,你们都得给我吃完,知不知道。”任嫂子站起来大声道。
“知道,知道。”大家笑着应和道。
楚青影也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大家道:“虽然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在这里的十几天过得很开心。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地方的。这杯酒敬大家,多谢大家对我的照顾。”说罢,便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村中人多是长辈,满是慈爱的接受的她的敬酒。
楚戈看见她略显通红的眼,抓住她放在桌下的手道:“还会有机会再回来的。”
“但愿吧。”楚青影微微苦涩一笑,“罢了,不说这些。快点尝尝我做的菜如何。”
“是啊,大家都吃起来吧。”任嫂子道。
楚青影夹起面前的凤尾鱼放在他的碗中,“尝尝,你不是爱吃鱼吗?”
楚戈拿起筷子尝了起来,吃了几口,点点头却不开口。
楚青影急道:“怎么样?好吃吗?”
“恩......”楚戈夹起一块鸭肉又放进嘴中,慢声道:“......很不错。”
“你非要这么吊着我。多吃点。”楚青影狠狠捏起他手肘的肉,楚戈吃痛,忍不住皱眉,眼眸却是带笑的。
与他们一桌的任嫂子瞧见,摇着头笑着。
吃饭便少不了喝酒,这是村里的规矩。
桌上的饭食几乎是空了,这让楚青影很开心。她端着酒杯一个一个的敬过去,那些人口中不断说着对她的愿景。
她笑着回应着。
回头瞧,楚戈正在桌上揉捻着额头。而面前这一桌已是有几个人倒下了。
这酒真是醉人。
等她回到楚戈身旁的时候,楚戈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糊了。他抓住楚青影的手,把头轻轻躺在上面,笑着脸昂头看她道:“青影,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以后能经常为我做吗?”
楚青影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酒杯,时不时的抿上一小口。
楚戈有种得不到回答不罢休之感,抬头越来越靠近她,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间,让她觉得有些抗拒。
可是楚戈略显强硬的动作却让她抗拒不了。
“回答我,青影。”
她终于看了他一眼。
“好啊。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做。”
可是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
夜深了。
楚青影看着面前昏睡的众人,突然就从心里觉得有些疲累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直接杀了楚戈,然后自刎岂不是更好。
可是她害怕。
害怕牵连到王兄。
很抱歉骗了村人,但是这样也算是互相不欠。
毕竟他们也撒了谎。
她看着一旁昏睡却还抓着她手的楚戈,轻笑一声,眼带嘲讽道:“楚戈,宜止。姜玉,楚青影......这一切还真是有趣。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很早就醒了,早在春江发现我之前。大概十天,二十天,谁还记得清楚呢?要骗你很难,可是骗自己才是真的辛苦。”她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楚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还有我是姜玉。”
这场孽缘就此了断,这生愿都不要再相见。
从袖间拿出一封信,放在他身旁。
夜间寂寥,只听她一人细语。
山风响动,萦绕着整个竹林,偶时鸟鸣,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不再停留,她跑回房中。拿出自己准备了很久的包袱,然后往山下跑去。
这十几天足够她弄清山上的路,也足够她做好准备。
这一刻好像等了很久。
她装傻,出楚宫,本以为还要一直装下去,却没想到山上竟有遗魂草。
五个时辰,至少他们能睡上五个时辰。
他们醒后,她想那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楚国。
......
去哪?她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