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后
几日后。
任嫂子在小溪旁捡着了一封信。
她打开瞧了瞧,这才真正明白了楚戈和青影之间的纠葛。
“楚戈:
假如你未曾攻入我姜国国门,假如你真是宜止,假如你没有欺瞒我。我想我们会成婚吧,会成为云都中令人艳羡的夫妻。
谁能料到,旦夕惊变。你转眼成为了楚国军师,带领楚国铁骑踏入我姜国,杀我姜国子民,毁我姜国社稷。我父母皆因此而亡,你我之间突然成了不共戴天,势如水火的仇人。当日在姜国,我曾对你心软,你也曾对我不舍。现如今想来,我却觉得对我在天上的父王,母后感到愧疚。若是他们知道他们那么疼惜的女儿曾经放过了杀死了他们的凶手,他们可会无法瞑目?
对我懦弱无能的我无比失望。
我自认我未曾负过你,你我当年情投意合,定下共度白头的誓约。
你是我短暂年少的欢喜,是瞧见就能浅笑之人,是我心中期待已久的少年郎。那时候我是姜国唯一的公主,你是姜国少年儿郎的榜样,你我二人谁人瞧见不说一句天造地设,般配至极。
你毁了这一切。
你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我依旧能记得那时候云都的血腥之气从城外传到城内,那种味道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我也记得我的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偶尔午夜梦回,我会想起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的面容。惊醒过来,我终于明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世事,懵懂无知的公主。
那个姜国最尊贵的公主已经飞走了,消失在辽阔的天际,就在楚国即将攻破云都的那日。那日云都里的哀嚎,云都外战士的鲜血,那些在我面前留下的眼泪,就像一把把利箭朝我而来,我不得不飞走。
而那个我心中的翩翩少年郎也被你杀了。那个意气风发,正气禀然的策马少年,那个就像话本中盖世英雄的少年郎,那个曲折着送我玉簪的少年将军,就那样消失在我梦里。
楚戈,你真的很残忍。
我们俩似乎逃不过欺瞒,可我真的不想带着面具一辈子活下去。
我走了,我不知道我会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但是你切不要来寻我,就让你我二人的缘分就此结束。
日后若是相见也只当不知便好。
宜止。我还是爱你这个名号。从未告诉过你,曾经真的很心悦于你。心悦那个陪着我去齐国的你,心悦陪我赛马的你,心悦为我带上披风的你,心悦为我细心考虑的你。
愿你不要怀疑我当日的真心。
就如同我从不怀疑你曾经待我的真心。
就此别过。”
原来青影不姓楚,她姓姜。
原来楚戈是她的仇人。
原来大家都在演戏,村子里的人在演,楚戈也在,青影......姜国公主也在。
任嫂子把信件撕了个粉碎,风把碎片吹落在地。
楚戈骗了村人,村人帮他骗了青影,青影骗了楚戈,楚戈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这一圈下来,究竟是谁骗了谁。
谁又赢了谁?
......
时间有时比你想象中走得还要快。
那些你觉的难熬的日子,好像熬一熬也就那么过去了。
三年了。
又过去三年了。
春江觉得这三年和以前好像都一样,但是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三年,姑娘有时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面上也再没有三年前春江偶尔无意间瞧见过的悲伤和思念,姑娘就只是看着,呆呆的看着,面容已经什么都瞧不出了。
这让春江有些心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姑娘的的确确变了。那个温和偶尔会笑的姑娘就像是带上了面具,隔着那面具毫无波澜的看着大家。
可是有时候姑娘却会发疯般的哭着闹着,赤着脚就往那外面跑,嘴里喊着要离开,想回家。
可是落雁殿的重重侍卫又怎么会允许她走出一步。
三年前,主子就把撤下去的重兵派出来重新守在姑娘的殿外。
一开始,若是没有主子的允许,姑娘连主殿都不能出。
第一年,姑娘几乎每每看见主子,都要发一场脾气,殿内里的东西每每都要被摔得支离破碎。亦或者姑娘经常就紧闭大门,避而不见主子。
第二年,姑娘不再避而不见,对主子却依旧没有好脸色看。主子来,要不休息,要不一句话不说就那么躺在躺椅上。
第三年,可能是日日被关在主殿中的煎熬,让姑娘学乖了。偶尔姑娘已经会对主子露出笑意,那情形有点像是姑娘以前刚醒的时候。可是却又完全不同。
今年。
现如今楚宫之内,谁人不知姑娘。
无颜之女,却得恩宠。大家皆说楚军师金屋藏娇,都想让主子把姑娘带出去瞧瞧。
主子只道一句,见内子者,落雁殿人,得我允者,得我内子允者。其外,见者亡。
这一句强硬之话落了不少大臣面子,他们不敢对主子发怒,便上奏王上。说是落雁殿有祸水殃国者,望其让国师而鉴。
王上只道,落雁殿内之人吾已见,乃是得体温婉之人。楚军师内子有疾,如军师愿,任何人不得无故侵扰。
这一声命下,众位大臣只好闭上了嘴。
偶尔春江很想问问姑娘,出去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与主子之间到底又有什么过往,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摇摇头,抛开脑中所想。
走到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了下来。看来主子现在在里面。
殿内。
姜玉慵懒的半坐在茶榻上,头抵在放在窗沿上的双手上,侧着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
而楚戈则是拿着那白瓷小瓶,小心的为她的脸上着药。
“今天有做什么吗?”他开口道。
姜玉不想开口,但还是开了口。“做了香料。”
“是今日殿内用的香料?很好闻。”楚戈笑道,手上动作不停。
姜玉强迫自己弯起嘴角,“是吗?你可以拿一些去书房。”
“好。你今日可有想去的地方?”
姜玉眼神微闪,坐起身子,每当楚戈这般说,就是允许她出门了。“我想去国庙。”
“国庙?为什么这几年突然喜欢上了国庙?”楚戈收起白瓷小瓶放在一旁。
姜玉眼神划过一抹悲凉,很快,在他回头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开始信佛了。信佛缘也没什么不好。”
这三年,她开始能明白母后那日日跪在佛前的心情。
当你没有支柱的时候,你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
不然,你会死的。
楚戈靠近她,吻上她的额头,轻道:“好。我派人送你去国庙。不过记得要早些回来,不要同上次一般。还有记得为自己祈福。”
姜玉已不在拒绝他的亲密,淡笑道:“好。”
......
坐在离开楚宫的轿撵,一步步离开楚宫。
姜玉觉得自己被紧紧牵制的脖子像是放松了些。楚戈太深知人心,他总是能在她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给她一点甜头,让她去瞧瞧外面的世界,让她又有了一丝希望。可是只要一感觉到她的动彝波动,他也知道该如何狠狠的给她提一个醒,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
国庙山下,便要徒步而行。
姜玉身后跟着数十位黑衣侍卫,春江也在一旁。一行人便这么浩浩荡荡的往上走去,因为阵仗太大,总是会引起行人的注视。
她与楚戈提起,却不被允许减少侍卫随行。
行人虽然觉得她行事夸张,想要仔细看看她究竟是谁,可惜她总是带着厚厚的帷帽,所有行人好奇,也只能好奇而已。
春江见姑娘走着走着已是有些不稳,却也不敢上前搀扶。姑娘说过,这路若不是独自而走,佛便难以瞧见她的诚心。
这石阶六百多阶,等到走上去的时候。春江已是满头大汗,何况是带着厚厚帷帽的姑娘,她连忙拿出扇子为姑娘扇着风。
“楚姑娘来了。”主持一身素衣而来。
“见过主持。我很久未来了,不知道那房内可有人?”姜玉回礼道。她来国庙通常会呆在常去的房内读佛经,跪拜佛像。今日她来的突然,不知现如今那房内可还有人?
“房内之人马上便会离开,姑娘稍等片刻便是。一无,带姑娘去那云房。”
“是,师傅。”
姜玉在门外等候着,听着里面的木鱼声,心中倒是平静了不少。看着春江还是呼哧呼哧的为她扇着扇子,便挥手让她停了下来。“你也歇息一会吧。”
春江,倒也不失为是一个良善可人的女子。
咿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而开。只见走出来一紫衣女子和两名婢女。“胡小姐。”一旁的型尚道。
“啊......”那紫衣女子瞧见外面站着许多黑衣侍卫,有些惊慌。还没反应过来,那看似主人的带着帷帽的女子带着婢女便从她身旁而过,进了房内。
“胡小姐,她是来拜佛的。”型尚示意那胡小姐往前而走,不要阻止了侍卫关房门的举动。
胡小姐往前走了几步。一旁的侍卫迅速的把房门一关。
“不对,那手镯......”胡小姐一直脑海回荡着方才在那女子手上瞧见过的玉镯,很是眼熟。“那是......那是父亲送给军师的......”
对!
那这样,她就是那落雁殿的女人。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遇见。
她倒是要瞧瞧军师喜欢的女子倒是什么样子。想着便回过身子,想要去开门。却被侍卫的刀剑给挡了下来。“小姐意欲何为?”侍卫正色道。
“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拿刀剑拦我。”
“属下不知小姐是谁?可是无论小姐是谁,我家姑娘正在礼佛,这门小姐是绝不能随意打开。”
“我乃宰相之女,胡落月。我想要瞧瞧你家姑娘。”
“到底发生了何事?”春江打开了房门道,“姑娘觉得闹,你们把事情处理好。”说罢,猛然关了房门。
胡落月面子被落,怒火急起。
侍卫得信,对着胡落月道:“小姐请快点离开。”
“楚军师的女人难道便是这般藏藏掩掩。”胡落月轻讥道。
“小姐再不离开,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突然房内传来一清冷女声。
胡落月一听便知道是那女子。
“小姐,小姐,我们先离开吧。老爷说了也不能得罪楚军师。”那两婢女反应过来,连忙小声道。
胡落月握紧双手,低头想了想道:“那好,我便在那亭中等她出来。”
说着便走去了那一旁的长亭。